薛凌握著筆桿子笑,她想,如果黃家愿意安享富貴,和皇帝共同策劃這出戲來削弱臣權,沒準多年以后,也是一段千古佳話。
午間逸白回來又報了一次,說是此案牽涉頗深,下獄之要員有七八位之多,足見當今皇帝,是起了讓黃家再無翻身余地的心思。
他后怕似的感嘆了一句:“雖說如今京中御林衛在陛下手里,如此雷厲風行,還是...冒險了一些,萬一逼急了黃家,后果難料。”
薛凌跟著笑,不痛不癢夸了一句:“確實如此,可見你我將來也沒有徐徐的余地。要么一著斃命,要么就得......”
她話沒完,意味深長緘了口。逸白頷首,道是晚間事多,先下去備著。
薛凌揮手屏退,抬筆寫了個方正黃字。左看右看,亦覺不過如此。魏塱確然大膽。可黃家,又不能像霍準一樣反,逼的再急又如何?
此時不逼,何時才逼?她若是魏塱......定要將黃靖愢一眾人連根拔起,從此京中再無掣肘。此念一出,指尖跟著一抖。
她又描了兩張百家姓,午膳過后,園里陸續有客來,多是貴胄家眷。畢竟這種吃喝場合,老爺公子的來了有失身份。
逸白另安排了個婦人迎來送往,看其年歲,和那李大夫差不多,恰適合作這園子主家。薛凌的身份,自然是個嬌小姐。走走也好,停停也罷,來去隨意。
幾盞薄酒飲過,天色漸晚。雪后霜天尤冷,薛凌挑了盞花燈在手,瞎逛著聽各處歡聲笑語里推杯換盞。
不多時下人來請,說貴客到了。她知是該來的人,轉了個道往住處。原以為,最先來的該是蘇夫人亦或江府,孰料亭子里坐著的竟是蘇凔與李阿牛二人。
今日始,該稱李敬思才是。
薛凌還當自己看錯了人,將花燈提的高了些,確定是蘇凔無誤,這才上前幾步,掀了帷幔道:“李大哥,蘇凔。”
二人齊齊起身,蘇凔先躬身施了一禮,臉上笑意有些勉強,話語也生硬:“姐姐今安。”
李敬思像是學他要拜,又覺做不出來這做派,只緊趕著雙手交疊彎了彎腰喊:“薛姑娘。”
薛凌笑著將花燈擱在桌上,開懷道:“你們來的這般早,我還以為要入夜才來”。說是宴請,后宅之事,他倆個大男人跑來吃一口酒,多少還是惹人話柄。
李敬思道:“你醫術高明,治好了我的傷,恩同再造,園中開宴,我肯定要早些來的。”
“別站著說話了,都坐吧”。薛凌猜李阿牛的說辭是江府教的,也不多作猜疑。指了指亭里石凳,邀請二人入座。丫鬟早在上頭鋪了厚厚毛皮,旁兒又擱了炭盆二三,不懼寒氣。
蘇凔似比往日都沉默,臉上表情也凝重許多,撩開衣袖坐定,仍不發一言。
薛凌心下了然,黃靖愢已經入獄,雖案情尚未水落實出。然她與蘇凔的賭局,其實已經塵埃落定。以他的脾性,難免有些想不透。只怕,這才是二人早來的真正原因。
她轉臉向李阿牛,彎了身子,溫聲道:“還未賀過李大哥仕進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