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白躬身請了薛凌先行,他知道江玉楓還沒到。薛凌本是想問問宮里鬧到了何等地步,有沒有摔鍋砸碗,砍人流血。見逸白彎腰,索性算了。
走得幾步,在西院外的回廊處與江玉楓遇上。見他今日卻是坐在輪椅上,由弓匕緩緩推行。
薛凌素沒在江府之外的地方見過江玉楓,暗道一條腿瘸了,也不必拿自個兒真當個癱子,還得讓人抬著來。
二人離的近了,江玉楓亦沒起身,只在輪椅上雙手交疊見禮,輕道:“在下不便,失禮于姑娘。”
薛凌瞧了一圈左右,還有二三小廝在,笑道:“江少爺親自過來,已是抬舉。要說失禮,未能遠迎,是在下失禮。”
江玉楓一揮手,后頭一人呈上數個盒子,不知什么玩意。薛瞑伸手接了,又招呼下人拿回庫房收著。這么一來,一行便再無外人。
薛凌倒不忌諱壑園有奸,只不想在下人面前和江玉楓太過隨性,以免被逸白聽了去。
這廂人一走,跳脫性子當即藏不住,道:“瘸子有瘸子的好,早知進出有人推,莫不如當年這苦肉計讓我來演。”
話落又道:“不對,當年我也沒少受罪,到了好處都讓你拿了去,我白受罪。”
幾個人腳步未停,江玉楓在輪椅上半倚著,淡淡道:“姑娘連這點便宜也占,莫不如整個癱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更添舒適。”
弓匕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憋不住笑,逗趣道:“少爺慣會逗人薛姑娘。”
薛瞑自覺該說點啥,然他不比弓匕與江玉楓多年情分,此刻偷眼看了看薛凌,背影也瞧不出個喜怒來,終還是緘口不言,默默跟在眾人身后。
薛凌翻了個白眼,道:“別家都是夫人婆子來,李敬思也就罷了,他是來看病。怎么你也親自過來了,不怕給人看了去,還當你江少爺第二條腿也不要了”
弓匕搶白道:“姑娘這是哪的話呀,李大人能來瞧病,我們家公子就瞧不得了。醫者父母心,今日上門,正是想請園中妙手替我家少爺瞧上一瞧。”
薛凌未聽出弦外之音,不以為然道:“他來瞧病,你也來瞧病,說出去你信不信。人家搶藥,你們好,直接搶大夫。
李敬思有病那是為朝廷立功,江少爺有病,說出來可不太風光。”
江玉楓輕笑一聲,語氣未改:“風不風光,都是一樣的血肉疼痛。聞說園里妙手,恰逢在下沉疴舊疾,求上門來,不見得有多強詞奪理吧。”
薛凌這才覺得哪里不對,下意識偏臉看了眼江玉楓的腿。然今日天寒,江玉楓坐于輪椅之上,蓋了塊裘皮擋風。
她遲疑問:“莫不是,這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福氣,江少爺不想要了?”
“福兮禍所倚,禍兮福所伏。福不敢享盡,禍,也不敢避盡,薛姑娘以為然否。”
薛凌停下步子,往下蹲了些,與江玉楓平齊,抿嘴一笑,點頭如搗蒜:“然然然,十分然。”說罷直起身對著弓匕道:“快些,快些,就等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