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親切地抱住呂玲綺,安撫孩子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孩子,今日之事,周家必定沒齒難忘。你救了你姐姐的命,這樣的恩德,就算是要我這條命去換我也甘心的。”
呂玲綺溫和地笑著,“夫人說什么呢。大姑娘與我本就情同姐妹,我又如何忍心看她如此?”
好一出母女情深大戲。
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認義女也不過是磕個頭的事。周侯爺對此不置可否,只是令人擺了家宴,一家人吃了個正兒八經的晚飯。呂玲綺心虛,叫周煜二哥的時候連頭也沒有敢抬。
周煜半句話也沒有,呂玲綺只能看見他突兀地站著,似乎是有點氣急敗壞,那模樣像極了一頭尚未成年的小獸。周夫人推了推周煜,低聲斥責了他兩句。周煜冷冷地哼了一聲,難得居然頂撞了母親。
吳侯打著圓場,又讓人賜給呂玲綺些錦羅綢緞之類的賞賜。一家人各懷心事,這頓飯吃得讓人渾身難受。
呂玲綺走得晚,吳侯留她說了兩句不輕不重的話。夜色徐徐,呂玲綺喝了兩杯酒,江東多釀米酒,這酒就跟甜品似的,一點也無烈酒的勁頭。她仍覺得臉上有點燙燙的,夜風一吹,倒是清醒了大半。
黃鶯唏噓了一聲,“姑娘喝醉否?我回去給姑娘拿完醒酒湯?”
呂玲綺點點頭又搖搖頭,半晌才怔怔地說:“回去吧。”
黃鶯似乎有話要說,路上卻欲言又止。她難得心事重重地樣子,倒讓呂玲綺覺得有點古怪。
事情發展到現在這樣的地步,本來就很古怪了。只是現在已無路可退,唯有往前看,往前走了。她白日看到周夫人那樣意味不明的目光,便知道自己已經踏上了一條不知前路的歧途。
現在她唯有將錯就錯,一路往前了。
院子里空空蕩蕩地,只點著幾盞昏黃的燈。恰逢又是月圓之夜,呂玲綺心中別有所思,對黃鶯低低道:“你先去歇著吧。我想一個人待一會。”
黃鶯頷首,“姑娘有事叫我便是。”
呂玲綺望著那大樹出神。她爬上了墻頭,正欲往前走之時,有腳步聲傳來,少年忽然出現在院子里。他并未抬頭望,只是匆忙地往屋子里走。呂玲綺心中頓時一跳,顧不得許多,開口叫了一聲“周煜”。
她忽然發現,這是自己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煜和瑜同音,大抵吳侯為他取這個名字,也是寄托了周郎般英姿勃發意氣風發之心愿。
周煜舉目望過來,似乎是皺了下眉,旋即又緩緩低下了頭,繼續往屋子里走。
呂玲綺顧不得許多,匆匆下了樹,闊步往墻根走。她翻身欲下,卻沒想腳下踩了一空,這墻比看起來高多了。腳在墻壁上堪堪蹭了兩下,手扶著墻垣卻是被凸起的石頭蹭破了皮,疼的她猛地縮手,一下子摔倒在地。
少年聽見動靜,略回了一下身。呂玲綺慢慢爬起來,覺得手掌有些疼,手上像是沾了濕潤的泥土般,黏糊糊的。
“既然來了,不進來坐坐?”周煜人站在門口,聲音聽起來略冷淡。
呂玲綺走過去的時候頗有點費勁,借著門口的燈光,她才發現手掌上并非沾了濕潤的泥土,而是在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