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雖說天色還未完全黑下去,屋中已經幾乎看不見東西了。黃鶯摸索著將食盒放在了桌子上,隨后找了火折子點上了外頭的蠟燭。
帷幕垂下,她覺得有些奇怪,呂玲綺嫌棄這里悶熱,睡覺時向來不愛放下帷幕。
正想著,黃鶯便舉著一輕巧燭臺往簾幕里走。她叫了一聲“姑娘”,輕聲道:“姑娘睡著了否?”
她點燃了內室的燈,再一掀開床帳,不覺呆住了。
被褥整整齊齊的,但呂玲綺哪里在屋子里?
她連忙回身,沖出門外,對外面的丫頭道:“見著姑娘出門沒有?”
天子腳下,西北宮闕遙遙,紅日緩緩墜入天際,晚霞漫天,煞是好看。守城的兵士敲鑼三聲,提醒著還有一刻鐘便要準備關城門。呂玲綺站在城門下,不覺停下了腳步。
守城的士兵見她躊躇,便笑著湊過來問道:“姑娘是否要出城?這城門眼看就要關上了……”
呂玲綺對那士兵道:“多謝。我正要出城去。”說罷便大步踏出城門。
天色已晚,似乎這么個女子單獨出門很是怪異,那士兵不由得多看了呂玲綺幾眼。呂玲綺低下頭正欲疾步走出,忽然聽得城外馬蹄陣陣,從城外來了一高頭大馬之人。
那男子穿一身尋常青袍,身姿挺拔,居然是傅長明。
眼見傅長明就要入城,呂玲綺見狀便立刻退到了一側,垂下頭去,生怕傅長明認出她來麻煩了。
傅長明本已打馬走過,忽然復又繞回來,側一側身對她道:“呂姑娘這么晚了,是要去哪里?”
麻煩了。
呂玲綺沒有出聲,卻也不敢往前走,只好站在原地。
傅長明站在離她數步的地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絲毫不意外道:“你要走?”
呂玲綺依舊沒有吭聲,與他相持著。
傅長明和顏悅色道:“你走不掉的。”
“我知道。”呂玲綺終于出聲,語氣淡淡道:“只是若我不走,怕是會更麻煩。”
傅長明揚眉道:“此話怎講?”
呂玲綺搖了搖頭沒有出聲,目光遙遙望著城外的遠處。傅長明若有所思般笑道:“你對那周小公子還真是有情有義。”
他道:“只是我勸你還是莫要出城去了。你見了他只會徒添傷心。”
“這又與傅大人何干?”呂玲綺縱然忍耐,也頗有些惱怒之意:“我與大人無冤無仇,大人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來干涉我的事?”
傅長明微微一笑道:“呂姑娘,你錯了。”他雙手環抱,好整以暇地望著她:“這件事,并不是你的私事。”
呂玲綺反唇相譏:“怎么,是哪里觸及到傅大人和淮南王的利益了?”
“你不清楚嗎?”傅長明聞言并不惱怒,只是歪著頭沖她一笑:“呂姑娘?”
呂玲綺冷笑道:“那我一走了之,大人豈非更高興?”
大庭廣眾之下,她并不能直截了當地說淮南王。這句話與其說是問傅長明,不如說是問淮南王。
傅長明搖首道:“只怕適得其反。”
話已至此,呂玲綺只好低下頭,低聲道:“我必須去見他。”
“情字最傷人。你非要去,我自然攔不住你。”傅長明說著,對呂玲綺躬身做請。
呂玲綺快步往城外奔去。身后,晚霞最后一絲光線沉下。傅長明立在原地望著她往前奔走的模樣,不動聲色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