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玲綺斟酌著道:“都是些茶前飯后消遣的閑言碎語,玲綺從未當真過。”
秦太后冷笑了兩聲:“當真又如何?哀家又不能堵住天下人的嘴。無非是現在哀家當了太后,又‘把持朝政’,‘弄權作亂’,沒有人敢公開站出來指責哀家罷了。當年滿天流言蜚語,妖婦惡人的,哀家也不是沒聽過。”
“太后娘娘心胸寬闊,自然不會計較這些。”
秦太后道:“哀家年少時候,曾與你一樣,鐘情于年輕英俊的少年郎。那時哀家年輕,尚有姿容,于是就郎才女貌,早早地嫁了人。我不嫌棄他貧困,只是他自持甚高,脾氣又差,得罪了權貴。空又滿腹經綸,卻難以施展。”
“當年年少情深,最終卻還是走到了相看兩厭。”秦太后端詳著鏡中自己的容貌,“天下最不缺的就是無情之人。但無情何嘗不是因世事紛擾,從未保護自己的手段?”
呂玲綺若有所思地抬了一點頭望向太后,秦太后恰也望過來。兩人無聲對視著,秦太后半晌笑道:“你明白嗎?”
“太后教誨,玲綺必然銘記于心……”
秦太后道笑道:“‘情’與‘色’是世上最虛無的東西。容貌青春能有幾時?歡愛又幾時?你應該把更實在的東西握在手里。”
她臉上依舊帶著笑容,眼神卻銳利得像刀子一樣讓人心中一寒:“由內而外地讓自己強大起來。這樣不管是面前的刀光劍影,還是身后的背刺冷刃,都沒辦法傷到你。”
呂玲綺低垂眼眉思量了許久,方才輕聲道:“多謝太后娘娘指點,玲綺受教了。”
秦太后抬了抬眼皮道:“但愿你真的能明白。”她擺擺手道:“你好好在這里呆些日子,靜靜心。”
見秦太后并沒有挑破緣由的意思,呂玲綺心中反倒是不安了起來。她正在猶豫間,秦太后閉目了片刻道:“等下皇帝來問安,哀家就不與你多說了。你且去吧。”
呂玲綺從太后的寢宮里退了出來,便見蔣尚書依舊在門外,似乎是在等她。
蔣尚書正與一小丫頭說話,瞥見呂玲綺拾級而下,便笑著迎上前來。
“呂姑娘,且隨我來吧。”蔣尚書并未再詢問,與那宮娥一同引路往前。從建章宮主殿后繞過御園,又往前走了許久,方才瞧見一處宮苑。
建章宮是先帝在世時新修建的宮殿,緊挨著長樂宮。太后入主后,便又往北擴散,一直到上林苑沿途皆修建了大大小小的宮室。因著皇室凋零,后宮也無多少嬪妃,因此一直都空蕩蕩的。
約摸著走了小半個時辰,方才見了一處宮苑。這宮苑造的很精巧,因靠著上林苑內的明湖,臨水的一面造了回廊,一直蜿蜒到水中央湖心亭中。湖里種著蓮花,此時正含苞欲放,顏色嬌嫩,很是可愛。
“這地方偏是偏了些,不過倒是安靜得很。又靠著上林苑,因而無人打擾。”蔣尚書一面與呂玲綺說一面笑著推開門,道:“只是若要覲見太后,便要費些辛苦多走幾步路了。”
呂玲綺點頭答應著,笑道:“尚書大人費心了。”
步入宮苑當中,方覺皇家果然不同尋常。即使吳侯府上精巧已是江東數一數二,比起建章宮中的小小宮苑還是小巫見大巫。
宮苑與建章宮主殿是統一的色調和樣式,但是又做了些更精巧的花頭,沒有主殿那般肅穆,顯得輕巧活潑了些,與上林苑景致相得益彰。
苑內青磚一寸見方,鋪的干凈整齊,兩側栽了參天大樹,呂玲綺一眼就能看出來,那是桂樹。
“這宮苑是新近才啟用的。太后娘娘說給姑娘們住的地方,必定要取個好兆頭,因而挑了兩顆桂樹來,給姑娘們添添貴氣。”
呂玲綺聞言略感驚訝:“這里莫非還住了旁人不成?”
蔣尚書笑道:“是。原來是住了孫興孫老將軍的孫女孫英姑娘。前些日子恰其父忌日,便回家祭祖去了。約摸著這些日子該回來了,等回來了姑娘自然就認得了。”
呂玲綺點了點頭。
她對京城勢力不大清楚,但“征西猛虎”孫興將軍之名還是略有耳聞。
孫興乃是先帝時的老將。他出身羽林郎,乃是先帝嫡親將士。早年奉命征討西北邊陲羌族,名震西北。羌族稱之為“猛虎”,先帝封其為征西將軍,更是親自夸贊他為“征西猛虎”。此后大江南北都傳遍了孫興老將軍的美譽。
想來孫英既然是將門之女,應該不是難相與的人。
蔣尚書又帶呂玲綺看了住處,轉了一圈。隨后她推心置腹道:“這些日子會有人來教姑娘些旁的東西。姑娘需得用心學。旁的就什么都莫要想。”
呂玲綺輕輕點頭,笑道:“玲綺明白了。多謝尚書。”
蔣尚書道:“成璧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