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大人上下打量著顏甫止,說道:“顏將軍,你是不是沒有搞清楚狀況,現在你是階下囚,還有這么多的條件要講?”
顏甫止抬起腿朝著秋大人走了兩步,忽然笑了,湊在他耳邊說道:“秋大人,你以為這樣就結束了?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如果你現在連澡都不讓我洗,將來我把你的尸體放在糞坑里。”
秋大人氣得渾身顫抖了起來,他握緊拳頭,就要對顏甫止出手,可是他是文官出身,這個身量和氣勢,比起顏甫止差了一截子。
“你……”秋大人怒視著顏甫止,卻不敢有下一步動作。
突然,秋大人的怒氣就像是泄了氣的氣囊一般,蕩然無存,他看著顏甫止,對著旁邊的羽林軍說道:“來人,就按照顏將軍說的做。”
旁邊的人得了命令,已經開始忙碌了。
秋大人聽著屋子里傳來灑掃的聲音,對著顏甫止說道:“顏將軍好好享受。”說完,邁著步子,大踏步出了殿門。
羽林軍應顏甫止的要求,帶著顏家的家仆進了宮,給顏甫止專門保養那一條鐵腿。
家仆看到了顏甫止的樣子,不禁哭了起來,但是又不敢大聲哭,只能一邊干活,一邊抽著鼻子。
顏甫止突然嘆了口氣,問道:“老許,我待你如何?”
老許的淚珠還掛在臉上,抬頭看著顏甫止望著自己的眼神。
那眼睛里布滿了紅血絲,但其中的眼神,作為服侍顏甫止這么多年的家仆,是心領神會的。
老許點了點頭,說道:“將軍能讓我這個逃兵茍活到現在,是對我的再造之恩。”
“你當年也是著急著想要回家見你娘最后一面,所以當了逃兵,我念你孝心可嘉,這才饒了你。”顏甫止說著,看著老許已經把那條假腿脫了下來。
要是別人,看到顏甫止的腿上的筋肉已經蜷縮成那個樣子,一定會望而生畏,可是顏甫止卻一直當做這是自己的驕傲,畢竟這就是他勇敢殺敵最好的佐證。
這幾日他不曾脫卸下這條假腿,腿上被磨的都是傷痕,那銀亮的假腿被黑紅色浸潤,帶著模糊的血色。
老許卻沒有一點害怕,也沒有感到厭惡,他輕輕地抱著顏甫止的腿,給他上了藥。
老許記得第一次看到顏甫止的腿,也是嚇了一跳,而現在心中更多的是心疼,他突然說道:“就讓我好好幫將軍再按按這條腿。”
說著,老許就像是抱著什么時分珍惜的東西,手里輕柔的,有節奏的按著,嘴里說道:“我的兒子,就是個死心眼,在府里當差,難免會惹將軍不高興,還望將軍多多擔待。”
顏甫止嗯了一聲,不說話,只聽著老許講。
窗外吹進來了一絲涼爽的風,帶著水的清涼。老許一個人在殿內說著話,語調不高,就像是與自己多年的故交談著心事。
“他要是不聽話,將軍就幫我教訓他……”
顏甫止靠在那里,腿上是那熟悉的力度,耳邊聽著老許從容的聲音。
窗戶外,有個人站在墻角聽著里面的人說話。
殘陽將那人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投射進大殿內,與窗棱合二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