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幸有潑皮無賴擾了各位貴客的雅興,江無雙在此向各位賠罪了。為了彰顯江某之誠意,今日各位貴客的單,江某包了,還請各位貴客日后多多照拂。”
頓時滿堂喝彩一片,天音閣也很快恢復了歌舞升平。唯獨雪見載著幾分憂心,拿了件衣服披在江無雙的身上。
“得手了?”
“嗯。”
“多穿些吧,夜里涼。”
江無雙卻只是搖曳著手中的折扇望著無盡夜色道:“京兆尹真不是個好差事,是時候挪一挪地方了。”
雪見還想要勸阻,可是一晃眼的功夫,江無雙已然銷聲匿跡,只留下一抹余香在幽暗的空中浮動。那件本應披在他身上的單衣倏然間滑落在地,單衣的主人卻已消失在了夜色之中,不留片塵。一句“多加小心”尚未來得及出口,雪見便又孤身一人在這月色之下,悵然若失。
與世人口中傳聞的兇神惡煞、貌如鬼神不同,真正的江無雙是個看起來年紀極輕、形容極俊的公子,可是胸中的城府卻是同齡人望塵莫及,就算是對身邊人,他也是寡言少語,聲色俱厲,就連作為心腹的雪見看到的也更多是他的背影。
回想起相識之初,當時江無雙問了雪見一個問題:“你以為人們為什么獨愛聚在這天音閣縱情聲色?”
雪見搖頭。
“你以為他們純粹是來這里看著你們撥撥手指頭、唱個小曲,抑或喝個酒?”
“難道不是嗎?”
雪見有些困惑。
“他們離不開天音閣是因為他們在這里有利可圖。天音閣明面上是花樓,可實際上卻是買賣易貨的地方,只要是有價值的東西都可以拿來買賣,情報也好,古玩也罷,正是因為有買有賣,大家彼此才能賺到錢,得到利。你認為什么才是最牢固的關系?親情?友情?交情?那都不是。最牢不可破的也最值得信任的只有永恒的利益,只有利益才是最強的紐帶,可以將毫不相干的人牢牢地捆綁在一起,共擔風險,共享盈利。”
類似的話他還說過一些,只是不多。他說過的每一句話,都言猶在耳,刻在她的心中,一字不差。
她敬重他,敬慕他,因為他聰明過人,看透世間百態,可就是因為萬事萬物都看得太透,所以他總是置身事外,亦總是少了那么一絲人情味,也多了那么一絲絲的冰冷……
雪見撿起了落在地上的單衣撣了撣浮塵,輕輕地嘆了口氣。而這一聲嘆息融入了京城的夜風,就吹向了燈火通明的余府。
本來已經歇下的余兆尹夫婦忽然聽見門板被人拍得山響,余夫人不放心披了件衣服出去看情況,卻看見自家兒子被家仆四腳朝天地抬回來,一臉哀怨。
“爹!娘!你們要給孩兒做主啊!”
余元朗心中想要哭爹喊娘,可是自個兒被帶回京兆府的時候已經精神渙散,只是靠著心底的那一口惡氣強撐著,所以一時間這氣性竟一息尚存保留至今。
“元朗你這孩子是怎么了?別嚇娘啊!”
余夫人一見寶貝兒子這般形狀,心中猶如刀割,頓時鼻子一酸泣不成聲。
“娘,我……”
余元朗沒說幾句就哽住了。家里以為他是昏了過去,可探了探鼻息卻發現竟是咽了氣。剩下其母余夫人帶著一幫家眷嚎啕大哭。其父余尚香更是瞪紅了眼睛,狠狠地抓緊了兒子的手趕緊掐他人中,可是卻毫無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