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涼諸將看不起董承并不是什么秘密,包括他自己在內,都沒有把董承放在眼里。
但他總覺得不對勁,眼前的這個陣地雖中規中矩,并無出奇之處,但全軍氣勢卻有所不同。陣中各處的將士看起來很從容,感覺不到應有的緊張氣氛。
這樣的感覺,在楊定陣前有過,但楊定是有險可守,這才有底氣,董承又憑什么?
沿著陣前看了一圈,直到渭水岸邊,郭汜下了馬,在渭水邊洗了把臉。
蹲在渭水邊,由著水滴沿著臉龐滑下,郭汜看著河對岸,發起了呆。
“將軍,該回營了。”謝廣提醒道。
大軍正在扎營,他們主副將都來巡營,即使是面對董承這樣的弱敵,也有些冒失。
“如果去年也有這么多水,那該多好。”郭汜站了起來,雙手叉腰,感慨地嘆了一口氣。
謝廣詫異地看了郭汜一眼,隨即反應過來,嘆息著點頭附和。
去年關中大亂,涼州諸將內訌,殺得血流成河,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大旱導致欠收,糧食緊張。為了活下去,涼州諸將互相劫掠,矛盾激增,以致釀成慘禍。
“這是天意,非人力可為。”
“那你說,這老天究竟是何意?”郭汜追問道:“半個月前的天象,當作何解?”
謝廣眉頭緊皺,一言不發。
跟隨郭汜多年,他對郭汜了解甚深。
從郭汜的疑問中,他聽出了郭汜的不安,也聽出了郭汜的猶豫,對即將開始的這一戰,他并不像表現上的那樣自信。
“將軍擔心甚?”
“我們都是粗人,不懂天意、天象這么高深的事,但賈文和肯定知道。”郭汜轉過身,盯著謝廣的眼睛。“你說,賈文和依附天子,是不是因為天意有利于朝廷,有利于小皇帝?”
謝廣剛想說話,郭汜又道:“這四五年來,賈文和游走于我西涼人和朝廷之間,兩不得罪,眼看著朝廷前路斷絕,他突然向小皇帝效忠,要說和天象無關,你信嗎?我肯定是不信的。”
謝廣苦笑。“那將軍的意思是……”
“如果天意有利于朝廷,賈文和又建議赦免除李傕以外的所有人,你說,我是否也在赦免之列?”
“按理說……”
“按理說,我雖不如李傕罪大惡極,卻也相去不遠。那次與李傕交鋒,我部下的箭曾射破乘輿車帷。在新豐,我命高碩燒學宮,逼迫乘輿,這罪夠殺幾次頭了吧?賈文和縱有面子,能為我求情?”
“將軍是說,賈文和有意離間將軍與李傕?”
“不能排除這個可能。”郭汜笑了兩聲,又道:“當然,還有另外一個可能。”
謝廣心領神會。“戴罪立功?”
郭汜無聲地笑了。“朝廷太弱,雖有楊定、楊奉助陣,依然不是李傕的對手。可若是加上我,那就不一樣了。老謝,你想想,有何辦法既能讓賈文和知道我的誠意,又不讓李傕起疑?”
謝廣想了一會。“辦法倒是有,只是不知道朝廷有沒有膽量出手。”
“說來聽聽。”
“飛熊軍是軍中精銳,李式一向眼高于頂,自以為霍驃姚再世。將軍移營進攻董承,攻得急了,小皇帝必定調左翼的楊奉來救。屆時,李式率飛熊軍迎戰,很可能立功心切,拒絕任何人的配合。如此一來……”
郭汜想了一會。“楊奉敢出戰飛熊軍?”
“楊奉自恃武勇,也清楚李式的能力,若是知道李式孤立無援,未必不敢出戰。”謝廣笑道:“當然,如果楊奉不敢出戰,那就證明他們和以前一樣弱。將軍大可放手進攻,拿下董承的陣地,再和小皇帝談判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