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還沒睡,三三兩兩的圍著篝火說話、講故事,輕聲笑語,不絕于耳。
雖說只有立功將士能分到半斤肉,但所有人都能吃上一頓飽飯,對連日來只能吃一頓飯,一直處于半饑餓狀態的這些人來說,這一大碗麥飯比什么都香。
有的小孩可能是吃得太多了,肚子脹得難受,躺在母親的懷中哼哼唧唧。
當然也可能只是撒嬌。
吃了飽飯,女人們的心情也不錯,明知小兒無賴,還是將他們抱在懷中,幫他們揉肚子,唱兒歌,哄他們睡覺。
劉協走過丁沖的帳逢時,看到一張陌生的面孔,心知可能是丁沖從郭汜營中帶回來的孟氏,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郭汜營中還有大量被俘的百姓,什么時候能救回來,他一點把握也沒有。
孟氏正在侍候丁沖夫婦喝茶,丁沖的妻子臉色不太好,低著頭,看著懷中的兒子丁儀,刻意不看孟氏一眼。
丁沖卻頻頻向孟氏點頭致意,極是客氣,一點也不像對待妾或者婢女。
劉協多少有些奇怪,轉頭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楊修嘿嘿笑了兩聲,吸了吸鼻子。今天慶功宴上,他喝了不少酒,有點過量。
“陛下可知這孟氏是何出身?”
“難不成是洛陽高門?”劉協知道,沛國丁氏也是有頭有臉的家族。除了洛陽高門大戶,他想不出什么樣的家族能讓丁沖這么客氣。
“高門談不上,卻也不是小門小戶。她的祖父孟郁是中常侍孟賁的胞弟。丁幼陽初入洛陽時,受過不少冷遇,唯獨在孟郁門下受到禮遇。陛下可知這其中原由?”
劉協看著賣關子的楊修,哭笑不得,心里替他記下一筆帳,屆時一定要在太尉面前告一狀,讓他抽楊修一頓大嘴巴子。
“為何?”
“因為孟賁與曹騰交好,與故司徒丁宮丁元雄也有些交情。”
劉協“哦”了一聲,有些印象了。
孟賁是中常侍不假,卻不是張讓那種名聲很壞的中常侍。他和曹騰一樣,很注意提攜士人,口碑還算不錯。因此還與曹騰一起遭到同僚的誣陷,險些送了性命。
好在當時的皇帝漢順帝是個明事理的君主,孟賁、曹騰逃過一劫,誣陷他們的人卻送了命。
至于孟郁,他一點印象也沒有。但有孟賁這樣的兄長,孟郁想來也差不到哪兒去。
“德祖,你對宦官如何看?”劉協隨口問道。
“宦官嘛,殘缺不全之人,大多心理變態,不可以常理計。”楊修一邊走一邊甩著袖子,搖頭晃腦的說道:“縱有個別人良心不泯,也不過是不作惡而已,與士人不可同日而語。”
“侍郎此言,恕妾不敢茍同。”一個略顯滄桑的聲音響起,蔡琰從一旁的小帳里走了出來,躬身一拜。“見過陛下。”
楊修站住,定定地看了蔡琰一眼,哈哈一笑,拱拱手。
“愿聞高見。”
“宦者固然有為惡之人,士人又何嘗不是良莠不齊?別的且不說,你外家袁氏滿門五十余口被殺,難道也是宦者所為?”
“呃……”楊修頓時啞口無言,原本微紅的臉脹得黑紅。
劉協很詫異。“袁氏滿門被殺,不是董卓所為嗎?”
蔡琰看著楊修,卻不說話。
楊修咂咂嘴,躬身施禮。“陛下,臣醉了,告辭,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