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應連連點頭,只是有些不解。
李傕這幾年一向橫行無忌,什么時候如此低聲說話過。
“你覺得這陣地會和天子有關嗎?”李傕用馬鞭指了指,又說道:“又或者,天子身邊有通曉陣法的人才?”
李應仔細想了想。“沒聽說啊。”
“莫非是楊彪之子楊修?”李式說道:“聽胡封說,他曾在楊定營中待了數日,頗有見地。”
李傕眉頭蹙得更緊。
“楊彪之子何時入仕,怎么會在天子身邊?”
李維、李應一臉茫然,誰知道楊修是什么時候入仕的?
李式突然福至心靈。“楊彪不是華陰人么,也許是天子到了華陰之后的事?”
李傕恍然,點了點頭,心里卻一點也不輕松。
據他所知,這幾年朝廷形勢不佳,公卿大臣們對大漢的前途大多悲觀,很少有讓子弟入仕的,楊彪也不例外。
突然之間,楊修成了天子近臣,莫非和不久前的天象有關?
天子到華陰,天垂異象,然后楊彪之子入仕,接著就出現了董承擊退郭汜,士孫瑞以步破騎,擊退飛熊軍的事,聽起來合情合理。
若真是天意,我又如何能勝?
李傕心中涌過一陣絕望,忍不住想嘆氣,嘴巴已經張開了,又生生憋了回去。
眾人觀望之際,他如果露出絲毫怯意,別說戰勝天子,能不能活著回去都是個問題。
天子有詔,眾皆可赦,唯他不可赦。
不知道多少人想拿他的首級去請功呢。
無路可退,唯有拼命向前。
“走吧。”李傕撥轉馬頭,向大營奔去。
李式等人雖然不解,卻不敢問,紛紛踢馬跟上。
劉協站在山坡上,看著李傕來,又看著李傕離開。
雖然隔得太遠,看不清李傕臉上的神情,但他依然能感受到李傕帶來的恐懼。
但他的記憶中,李傕一直是恐懼最具體的象征。
每次李傕出現都會帶著濃濃的殺氣,令人心生恐懼,哪怕他嘴里喊著“明帝明陛下”等不倫不類的敬詞,依然是大吵大嚷,毫無君臣之禮。
即使是以剛正著稱,面嘲皇帝的楊琦也不愿與李傕發生沖突,甚至勸少年意氣的他暫且忍耐,不要與李傕翻臉。
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每次見李傕都如臨大敵。
李傕曾經是劉協最大的恐懼,此刻回憶起來,依然不寒而栗。
只是他畢竟不是原來的劉協,恐懼之外,又有一些奇怪的感覺。
李傕看似兇狠,其實是個懦夫。
他每次見駕都帶武器,而且不是一件武器,最多的一次帶了四口刀,不像見駕,倒像是與人決斗。
即使他帶了武器,依然沒有安全感,覺得天子身邊的近臣對他不善,有潛在的威脅。
或許正如哲人所說,越是殺氣騰騰,兇相畢露的人,內心越是怯懦。
看到楊奉的陣地,他會害怕嗎,敢來進攻嗎?
劉協本想問問身邊的人,比如楊奉,可是看看楊奉微微抽搐的青白面皮,又放棄了。
人皆畏李傕如虎,擔心李傕來攻,他卻覺得李傕如鼠,不敢來攻,是不是太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