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面面相覷。
都以為天子讓周忠歸座,這件事就算過去了,沒想到天子并無此意,反而打擊范圍更廣,力量也更加決絕,竟似要將其人趕出朝堂。
劉協接著又道:“朕登基以來,多危少安,沒讀過多少書。諸君愿賜教,朕隨時恭候。將來中興,天下太平,再開一次石渠閣、白虎觀大會亦無妨。”
劉協停了停,一字一句地說道:“救危存亡之際,還請諸君多做些實事,少談些空言。有時間吹毛求疵,不如去教幾個幼童讀書識字,也算沒浪費朝廷的糧食。”
周忠的臉頓時火辣辣的,像是挨了一記響亮的耳光。
他騰地站了起來。“陛下,臣上不能匡主,下不能益民,請免臣職,放臣歸故里,閉門自省。”
劉協笑笑。“不知光祿大夫故里何郡?”
“揚州廬江。”
“廬江。”劉協點點頭,若有所思。“孫策奉袁術之命,攻殺廬江太守陸康,你可知曉?”
周忠氣息粗重。“臣之鄉里事,自然清楚。”
“以光祿大夫之見,此戰是孫策當攻,還是陸康當守?”
周忠語塞,半晌才道:“陸康身為廬江太守,守土有責,自然當守。”
劉協點點頭。“朕聽聞,你族人依附袁術,為丹陽太守,你從子周瑜亦從孫策征戰。大夫若還鄉里,是隨波逐流,依附袁術,還是以大義討之?”
周忠遲疑片刻,慷慨道:“臣身為漢臣,自然當以大義討之。”
“甚善。”劉協轉身看向司徒趙溫、司空張喜。“朕欲以大夫為丹陽太守,討伐孫策,可乎?”
趙溫、張喜面面相覷。
這是什么神仙安排,讓周忠為丹陽太守,去討伐他的族人?
“不行?”劉協一本正經地說道:“你們要相信大夫。他雖與朕有些分歧,卻是忠義之臣,必不負朝廷所望。”
趙溫、張喜哭笑不得。
這是我們不相信周忠嗎?
你想趕周忠走就趕周忠走,何必搞這一出?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個安排的確比直接趕周忠走好看一些,顯得朝廷有度量,能容人。即使周忠有挑刺之嫌,朝廷還是相信他的忠義。
至于周忠怎么做,那就是周忠的事了。
忠于朝廷,與族人相斗,那就是兩敗俱傷。
虛以委蛇,他就是大言不慚,欺名盜世。
有此例在前,以后有人想辭職就要掂量掂量了。
畢竟關東人像廬江周氏這樣兩面下注,一邊在朝廷為官,一邊依附袁氏的不少。要是都像周忠一樣,被天子封個官,回去和自家人做戰,這可有點麻煩。
無數同情的目光看向周忠。
相比之下,以士孫瑞、魏杰為代表的關西人則心中舒爽。
關東人兩面逢源,今天總算是一頭撞在墻上了。
周忠面紅耳赤,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他看向趙溫、趙喜,目光中帶著懇求,希望兩位老朋友幫幫忙,千萬不能支持天子的決定。
被天子逐出朝廷,他還可以混個直臣的名聲。被天子委任為丹陽太守,與族人相斗,這可就是雞飛蛋打,還平白惹了一身腥。
張喜咳嗽了一聲。“陛下,周忠雖曾任太尉,但他是文臣,統兵作戰,非其所長。且兄弟相爭,亦不合親親賢賢之義。請陛下三思,別委他任。”
劉協看了張喜一眼。“別委他任?”
“請陛下別委他任。”
劉協沉吟片刻。“那就換個任務,請大夫持節使江東,拜孫策為會稽太守,征周瑜入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