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郭圖在此?”
“皮肉之傷易復,折齒難再生。無驚天之功,他有何顏面回鄴城?”荀攸嘆了一口氣。“慕虛名而處實禍,以私仇而害公義,郭圖之罪不可赦也。”
劉協將信將疑。
不能說荀攸說得沒有道理,但他的私心同樣很明顯。
他不贊成對以衛范為代表的河東大族下重手,甚至不建議族誅衛、范這樣的叛逆。
只誅首惡,能解決問題嗎?
“陛下,衛氏有人請降。”一個虎賁郎快步走了過來,躬身行禮,雙手遞上一份名刺。“來人自稱衛覬。”
名刺上寫著“河東安邑衛覬,字伯儒,問起居”,字跡端正嚴謹,頗有功力。
劉協忍不住又看了荀攸一眼。
這么準?剛說會有人請降,人就到了。
荀攸淡淡的說道:“來人或是為人所欺,或是有意詐降,觀我虛實,施緩兵之計。陛下可隨機應變,不必急于一時。”
劉協點頭贊同,示意虎賁引衛覬來見。
趁著衛覬未到,劉協問一旁的蔡琰道:“令史認識這個衛覬么?”
蔡琰停下手中的筆,欠身說道:“他是先夫胞兄,字伯儒,又字伯覦,頗有才學。因少失怙恃,持家有道,頗有才干,是個務實之人。依臣淺見,他不敢有欺君之心,卻有被小人所欺的可能。”
“你歸寧陳留,與他有關嗎?”
蔡琰眼皮微顫,偷偷地看了劉協一眼,隨即又收回目光。
“臣歸寧陳留,是因為夫亡而無子,與衛氏無關,更非季伯之過。”
劉協沒有再說什么。
他之所以發問,并不是想為蔡琰討回公道,而是想試探蔡琰的態度。
如果所有人都和荀攸一樣,反對清洗河東大族,他就不能太簡單粗暴的推行自己的理念,以免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蔡琰的回答已經表明了她的態度,她站在荀攸一邊。
衛覬唱名而入,身如折磬,行參見大禮,一絲不茍。
劉協暗自點頭。
此人對禮儀很熟悉,絕非粗魯無知之輩。
能讓蔡邕嫁女兒的人家,的確也不太可能是土豪這么簡單。
“抬起頭來。”
“唯。”衛覬再拜,直起身,抬起頭,平靜地與劉協對視,不卑不亢。
衛覬四十左右,面白少須,相貌端正儒雅,只是目光敏銳,透著一絲精明,與普通的讀書人不同。
“你是與衛固是何關系?”
“衛固乃是衛氏家主,覬之族父。”
“你來請降,是奉他之命?”
衛覬不緊不慢地說道:“覬來見駕,的確是奉族父之命,但并非請降,而是辯誣。”
“哦?”
“衛氏雖寒族,自曾祖衛暠以儒學名世,得孝明恩澤,葬于河東,數世以耕讀傳家。太尉奉陛下詔書,持節安撫河東,族父盡地主之誼,多有協助。不料為人所誣,陷于悖逆,誠惶誠恐。聞天子駕臨,覬冒昧請命,愿陛下明察。”
說完,衛覬拜倒在地,連連叩頭。“若蒙陛下恩準,覬愿與首告者對質。”
劉協嘴角輕挑。
人才啊,反客為主,倒打一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