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荀彧可能的反應,劉協郁悶的心情終于抒解了些。
安邑,太守府。
裴茂坐在正席,手里持著節,腰背挺直,不怒自威。
王邑陪坐在堂上,強打精神。
堂下站著一大群人,都是剛剛聞訊趕來的太守府掾吏,一個個衣衫不整,神情不安。
他們都是被人半夜叫醒,召到太守府,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晚間時,消息靈通的人已經知道天子率領的大軍已到安邑,大戰一觸即發。在這時候,太守王邑突然回城,還帶來了天子使者,這究竟代表著什么,每個人都有猜測。
但是有一點毋庸置疑,王邑恐怕是改變了態度,要與朝廷共進退。
裴茂轉頭看了一眼王邑。“府君,人都到齊了?”
王邑無力地點點頭。“差不多了。”
“那就請府君宣布命令吧。”
王邑點頭答應,強撐著站站了起來,走到廊下,掃視了一眼堂下的屬吏,暗自嘆了一口氣。
這些人大多是河東大族,其中又有三分之一是安邑人。雖說單論實力都不如衛氏、范氏,聯合起來的力量卻毫不遜色。
也不知道是誰給天子出的主意,居然想出這樣的計策。
衛氏莊園已經被天子的大軍包圍著水泄不通,范氏想來也好不到哪兒去。其他人無法與衛固、范先聯絡,自然會將所有的希望放在他身上。
他必須在衛氏、范氏和其他安邑人之間做出選擇。
“諸君,這位使者你們應該都認識吧?”王邑轉身指向裴茂。
有人點頭,有人沉默。
聞喜裴氏的裴茂,故度遼將軍、并州刺史次子,官居尚書令,河東名士,自然沒人不認識。
“天子聽了我的申辯,愿意給衛固、范先一個自辯的機會,也愿意給諸位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不管衛固、范先愿不愿意改過,只要諸位能盡忠職守,天子即可既往不咎。”
王邑停下來,喘了一會兒氣。
有人大聲說道:“陛下既聽了府君申辯,那衛固、范先何罪之有?總不會認定衛固、范先不臣,還能赦免他吧?”
王邑大口大口喘著氣,一副隨時可能氣絕的模樣。
裴茂站了起來,緩緩走到廊下,將手中的節輕輕一頓。
看到天子之節,眾人不由自主的屏息,躬身施禮。
見節如見天子,不得失禮。
哪怕心里不以為然,也不至于在臉上表現出來。
裴茂嚴厲的目光掃過眾人,寒聲說道:“諸君,這里沒有外人,我們就不必迂回,直說了吧。且不論衛固、范先有沒有不臣之心,天子駕臨,河東諸族沒有接駕,就不合君臣之禮。你們真以為天子無可奈何?你們別忘了,天子剛剛在華陰陣斬了李傕。”
聽到李傕之名,不少人打了個寒戰。
“李傕陣亡,郭汜以身贖罪,數萬西涼精銳盡歸天子。衛固、范先有高墻堅壁,可許可以支持一時,你們又能堅持幾日?”
眾人駭然變色。
朝廷之威或許有點虛無縹緲,西涼兵的恐懼卻是實實在在的。幾年前,牛輔率部與白波軍交戰,所到之處,生靈涂炭,不少人家都遭了兵災,至今記憶猶新。
裴茂緩了口氣,勸道:“天子愿意網開一面,只是不想屠戮過重。諸君萬萬不要會錯了意,將天子的仁慈當作軟弱。刀兵一起,可就是滅族亡種的事。衛氏才到河東幾代人?諸君可都是河東大族,幾代、十幾代人的積累毀于一旦,豈不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