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喜與趙溫同車,悄聲說道:“子柔,你這是準備蠱惑天子賣官嗎?”
趙溫斜睨了他一眼,輕笑一聲:“你知道河東還有多少戶口?”
張喜搖搖頭。
“河東戶口最多時有九萬多戶,現在不到一半。據裴巨光估計,可能不到四萬戶。”
“那又如何?”張喜沒好氣的說道:“流亡的大多是百姓,大族卻損失有限,說不定反而更富了。”
“你說的對。”趙溫點點頭,反問道:“糧食都在他們手中,給不給,給多少,都由他們決定,該如何解決?若是給了官職小了,他們不愿意換,朝廷又如何籌集糧食,渡過眼前的難關?”
張喜咂咂嘴,無言以對,神情有些糾結。
趙溫提到的這個問題,他也想到了,卻沒有解決之道。
如果河東人坐地起價,三公或許不敢要,九卿卻完全可能爭取一兩個。
趙溫撫著胡須,一聲嘆息。
“陛下嘉獎趙青父子,不僅能讓河東大族自慚,還能籌集糧食。普通百姓家中余糧有限,但人數卻多,積少成多,數量也頗為可觀。若有三萬戶百姓,哪怕一戶貢獻一石糧食,那就是三萬石。”
張喜一愣,捻著胡子的手一哆嗦,拽下兩根花白的胡須。
“對啊,三萬石,省著點吃,能供應朝廷一個月。若是一戶兩三石,支撐的時間就更長。”他轉念一想,又道:“可是那么多官職,這俸祿……”
趙溫打斷了他。“你有多久沒領俸祿了?”
“呃……”張喜苦笑。這幾年能吃上飯就不錯,哪里還有俸祿可領。
“三公都沒有俸祿,天子也只能吃麥飯,郎官哪里還有俸祿可言?一天能有兩碗麥飯,填飽肚子,就已經心滿意足。可是如此一來,朝廷至少可以增加二三萬兵。這可都是吃苦耐勞、忠于陛下的青壯。閑時屯田,戰時出征,不比那些浪蕩子組成的南北軍強?”
張喜愕然半晌,轉頭看著趙溫。“你確定……這是天子的本義?”
趙溫哼了一聲,沒理張喜,神情中多了幾分不屑。
張喜有點尷尬。
是不是天子本義并不重要,只要這個方案對朝廷有利,對他們有利,就可以施行。
至于最終執行成什么樣,天子說了不算,他們說了才算。
就眼前而言,如果趙溫所言能得實現,朝廷手里有了數萬石的糧食,又得到了河東百姓的支持,河東大族討價還價的底氣就被削弱了。
他們肯獻糧,能換到什么樣的官職,也只能聽天子賞賜。
若是不肯獻糧,那天子也有足夠的實力,或是威逼,或是武力討伐。
“子柔,還是你見機快。”想通了其中利害,張喜主動向趙溫致歉。
非常時期,三公不能起內訌,為人所乘。
趙溫看著前方,眼神閃爍。
安邑城遙遙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