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為什么呼廚泉會如此失態,像個孩子似的痛哭。
這可是匈奴單于啊,又不是沒見過世面的深閨女子。
互相廝殺,不是他們習以為常的局面么。
至今她熟悉的西涼人就是如此。每一次戰斗,都會有很多人消失。
在狩獵的山坡下,劉協勒住了坐騎,讓呼廚泉有個平復情緒的時間。
看到不遠處策馬奔馳的漢家騎士,呼廚泉連忙收淚,掩飾自己的失態,同時為自己表現出來的軟弱后悔不迭。
這以后還怎么見人啊。
“想打回去,為父兄報仇么?”劉協轉過頭,靜靜地看著呼廚泉。
“想。”呼廚泉不假思索,隨即又有些氣短,拱手說道:“臣兵不滿萬,糧不滿月,有心無力,還望陛下為臣做主。”
“你既奉我大漢為君,朕自然要為你做主。”劉協停了片刻,又道:“但如何做主,卻有些分別。”
“分別?”
“是的。”劉協鄭重地點點頭。“你是希望朕派一使者,帶著詔書,護送你回美稷,冊封你為單于,還是希望朕親率精銳,蕩平美稷,將殺害羌渠單于的亂臣賊子趕盡殺絕?”
呼廚泉眼神閃爍,沒有回答。
劉協也不急,卻給蔡琰使了個眼色。
蔡琰會意,翻身下馬,從隨身攜帶的行囊中取下筆墨、簡冊,記錄天子與呼廚泉的對話。
這讓呼廚泉更加緊張,不敢輕易作答。
這是一個兩難的選擇。
只求天子下詔,冊封他為單于,憑他自己的實力平叛,無疑是最簡單的,也是最常用的。
唯一的問題是不太實際,他現在根本沒有足夠的實力平叛。
很可能最后單于做不成,反倒丟了性命。
如果求天子率兵護送,斬殺那些殺父仇人,且不說天子必然會有其他要求,絕不是稱臣這么簡單,天子有沒有那樣的實力也是一個問題。
天子也是剛剛擺脫西涼人的控制,在河東立足,情況并不比他好多少。
說是幫他出兵平叛,還要親自出征,很可能只是一句客氣話,根本做不到。
就算他勉強答應了,也不知道哪一天才能成行。
“你不用急著回答。”劉協說道:“新年將至,你在安邑住幾天,仔細考慮一下。新年之后,你再給朕一個答復也來得及。”
呼廚泉聽了,更加堅定自己的想法。
秋冬馬肥,是出征的最佳時機。過了新年,到了春天,戰馬就會掉驃,根本不是出征的好時機。
“陛下,美稷遙遠,組織大軍遠征也需要時間,新年之后還來得及嗎?”
劉協嘴角輕挑,不緊不慢地說道:“當年霍去病擊破右賢王部,行程萬里,也不過半個月。美稷在并州境內,不過千里之遙,也就是三五日路程,有什么來不及的?”
呼廚泉又驚又喜。“陛下有多少騎兵?”
“精騎三千。”
呼廚泉剛剛飛揚起來的心情撲通一聲落了地。“才三千?”
“三千還不夠?”劉協笑笑,帶著無比自信的從容。“當年衛青千騎破龍城,霍去病八百騎建新功,朕這三千騎或許不能直搗龍城,蕩平草原,平定美稷的叛亂卻是綽綽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