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先帝處于今日之境遇,士孫瑞難逃殺身之禍,河東大族也會被殺得血流成河,最后會鬧成什么局面,真的不好說。
相比之下,天子簡直穩重得不像人,至少不像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
“天佑大漢。”楊彪舉起手中的小酒壺。
“天佑大漢。”趙溫、張喜也舉起了小酒壺,與楊彪輕碰,一起抿了一口酒,相視而笑。
三人發了一會兒感慨,又說起了招撫白波軍的事。
天子發布軍屯詔書,就是針對白波軍的。
普通百姓未必愿意參加軍屯,他們生活還能過得去,沒必要非從軍。天子之前以趙青父子為榜樣,號召百姓獻糧,最后也只有千余戶,遠遠未能達到預期的目標。
但白波軍會非常歡迎這道詔書。
如果能下山定居,擁有更肥沃的土地,不必躲在山上,他們的生活會有明顯的改善。
至于從軍作戰,他們本來也沒閑著。
“文先,你說,天子將來是否會將此策推行天下?”張喜呷了一小口酒,看似隨意地問道。
楊彪看看張喜,嘴角微撇。“你是擔心你家的千畝良田吧。”
“你不擔心?”張喜反唇相譏。
“我家沒那么多地。”楊彪淡淡地說道。
張喜欲言又止,臉上有點掛不住。
弘農楊氏雖是四世三公,可是與另一個四世三公卻不太一樣。楊氏恪守德行,不趨利避害,既不貪財,也沒有買地的興趣,連俸祿以外的饋贈都不接受。
楊震暗室拒金,留下四知佳話。其后世子孫雖然未必都能如此,總體而言,不失清白之名。
相比之下,張氏就有點俗了。
“放心吧,就算是平定天下,天子也用不了百萬兵。”楊彪緩了口氣,免得和張喜吵起來。“只要并涼、關中穩定,在關東推行軍屯的可能性不大。”
趙溫表示贊同,又補了一句。“只要關東士大夫能體恤天子心意,不要貪得無厭,讓百姓無以謀生,再鬧出黃巾之亂就行了。”
張喜的臉色剛剛緩和一點,又被趙溫這一句激得惱羞成怒。
“你們這是何意?難不成黃巾之亂竟是我關東士大夫逼出來的不成?”
楊彪、趙溫默契地垂下了眼皮,裝沒聽見。
張喜也覺得無趣,甩甩袖子,轉身就走。走了一半,又折了回來,將案上剩下的兔腿搶走了。
“這個張季禮……”楊彪無語。
“算了,算了。”趙溫勸道:“他也沒其他惡習,就是喜歡喝兩口。有酒無肉,的確寡淡。”
“臭毛病。”楊彪悻悻地說道:“就這么一條兔腿,他拿走了,我們怎么辦。”
“我們以《太史公書》下酒。”趙溫揚揚眉,轉身拿出一卷書,放在案上。“聽說天子最近在讀《太史公書》。你猜猜,天子都從《太史公書》里讀到了什么?”
楊彪不屑一顧。“這還要讀?天人之際,古今之變。你想聽哪一篇,我背給你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