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續不以為然。
“君侯,哪來那么多體統。中原你也去過了,那些世家的嘴臉,你還沒看透么?袁紹、袁術枉為四世三公子弟,兄弟相爭,宛如仇敵。袁紹以盟主自居,卻將主盟的臧洪圍在東武陽。什么仁義道德,都是女人的小衣,不掀起來看,誰知道有沒有。”
呂布欲言又止,最后化作一聲長嘆。
不得不說,魏續的話雖糙,道理卻不糙。
幾年之間,他去了洛陽,去了長安,又去了關東,轉輾多地,經歷的事比他之前三十多年的人生經歷的還要多。
什么朝廷體面,什么仁義道德,都是笑話,讓人無法呼吸。
回到并州,回到這牛羊滿谷的北疆,他才覺得輕松些。
他很想和女兒一樣縱馬奔馳,盡情發泄心中的快意,但他卻做不到。
去了一趟中原,他已經不再是曾經的他。
殺丁原,殺董卓,掘帝陵,每一件事都像大山,壓在他身上,讓他步履難艱。
天子能信任我嗎,還是暫時利用一下,將來依然不免兔死狗烹?
“君侯,陳宮來了。”魏續忽然說道:“他身邊那人是誰?沒見過啊,看樣子像是天子身邊的人。”
呂布轉頭一看,見陳宮陪著一人,有說有笑的走了過來。
“是荀攸。”呂布認了出來。“當年和何顒一起謀刺董卓的。”
“是他?”魏續很驚訝。“真看不出來,我還以為他就是個書生。”
“他是書生不假,卻是個敢殺人的書生,劍術很好的。”呂布說著,翻身下馬,不忘整理一下衣服。
他與荀攸有一面之緣,很欣賞荀攸,視為劍客中人。
陳宮與荀攸來到呂布面前,含笑說道:“君侯,這位是潁川荀攸荀公達,奉天子之命,前來宣詔。”
呂布笑道:“荀君,別來無恙?”
荀攸平靜地點點頭。“長安一別經年,如今卻在美稷相見,也是天意。”
陳宮詫異地看著荀攸。他剛才和荀攸說了半天呂布,荀攸也沒提一句他和呂布認識。
呂布尷尬地笑了兩聲。
荀攸說道:“溫侯既來,想必也清楚形勢。有些話,我就直說了。”
呂布不安地看了一眼陳宮,陳宮不動聲色的點點頭,示意他稍安勿躁。
“溫侯隨丁原入洛陽,前后六年有余,既有為虎作倀之罪,也用護衛朝廷之功。天子可以忘過記功,給溫侯為朝廷效力的機會,但溫侯必須先明白自己的功罪,棄狂肆之心,持忠義之念,建生時功業,留身后之名,不使子孫蒙羞。”
呂布面紅耳赤,有些惱羞成怒,眼神也變得兇狠起來。
魏續更是勃然大怒,拔刀大喝。“這是什么狗屁話,老子不遠千里的趕來,是聽你饒舌的么?”
荀攸面不改色,連看都沒看魏續一眼,只是靜靜地看著呂布。
陳宮咳嗽一聲:“君侯,好學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恥近乎勇。生而為人,孰能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你最近長吁短嘆,常常夜不能寐,想必悔不當初。何不改之,以補前愆?天子能赦西涼諸將,又豈會執著于君侯的過往?”
呂布盯著陳宮看了片刻,怒氣漸漸平息,躬身施禮。
“受教了,布愿改過自新,望天子垂恩。”
荀攸微微頜首。“既然如此,那溫侯就好好準備一下,明日見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