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游離的目光在陳風的臉上停留三息,這才裂開嘴笑道:“風兒,真的是你。”
說完就轉身用手背捂了捂眼。
“婦道人家,就是沒出息,哭什么哭,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哭。”男人數落著,起了魚尾紋的眉角漸漸舒展開來,又有些局促不安地拍了拍女人的肩,“好了好了,竟讓親朋好友看笑話,憋回去憋回去,喜事,好事啊。”
“誰說我哭了,我高興不行嗎。”女人抖落男人的手,掩面擦了擦,再轉過身來,已是一臉笑意。
陳風深吸口氣,快步上前,一手牽起女人,一手牽起男人,內心泛起一股酸楚。
他想到了很多,潮水般的記憶,前身的、自己的,最終在嘴里化成一句,“爹,娘,我回來了。”
“回來了好,回來就好。”陳父反手拍著陳風的肩,眼角濕潤,嗯了一聲,欣慰道:“不錯,身子板硬朗。”
陳母則是巴掌蓋住陳風的手背,不斷輕拍,問道:“在外吃得習慣嗎,睡覺踏不踏實,有沒有生病,有沒有受人欺負,一路回來奔波了吧,累不累。”
“都好都好。”陳風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咚咚有聲,示意自己吃得好,睡得香,身體倍兒棒。
他拉過略顯局促,不知往哪站的浣紅,介紹道:“爹、娘、大哥、大嫂,這是平叔家的陳紅紅,小時候常來我家玩的小丸子。”
“紅紅呀,記得記得,嘖嘖,出落得這么水靈了,真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漂亮。”陳母把陳風的手一扔,轉過去就抓起了浣紅的手,細細打量,越看越是滿意,問道:
“紅紅,沒許配人家吧,我瞧你這盤子,是個生兒子的料,那什么,我家幺兒把你領回家,是不是讓我二老瞧瞧挑日子過門來著?我看,也別挑了,你點個頭,趁著他大哥的喜宴,咱們一并辦了吧。”
“說什么呢,大庭廣眾的。”陳父一拽陳母,瞪了他一眼,轉臉又朝浣紅笑道:“我看說得在理,只要你不反對,這事就這么定了,你平叔那里我去說,我看他敢不答應。”
浣紅一臉窘迫,低頭望著腳尖,兩只腳局促不安地蹭來蹭去。
她悄悄瞟一眼陳風,又不敢看實,恨不得找個地洞趕快躲起來。
還是陳風解圍道:“紅紅父母尚在,平叔做不了主,這事……”
“這事擇日不如撞日,趁我大婚,雙喜臨門,我看弟妹的樣子,也不是不愿意,大家伙說,好不好。”大嗓門的陳景言直接打斷陳風,雙手一抬,示意周遭的親友團拱火。
“這個,不……太……好吧。”陳風手指搓了搓額角,明明很為難的語氣,卻是一臉笑意地盯著浣紅俏紅的側臉。
“吶,不說話就是答應了。”陳景言指著浣紅,從媳婦手里分出一支金步搖,塞給浣紅,“大哥大嫂沒什么拿得出手的,借花獻佛,還望弟妹不要嫌棄。”
這聲弟妹,直把浣紅叫得羞愧難當,站立難安。
內心只有一個念頭,蘆葦鎮的一切都是假象,做不得真,做不得真。
浣紅內心數落著,心里隱隱充滿期待的同時,又有些失落。
她內心微嘆,暗道,我連假的都不配擁有,家仇未報,族人受苦,何敢言成親。
“我……我再考慮考慮。”浣紅的聲音不大,卻是讓在場喧囂的聲音,瞬間靜了下來。
在場的氣壓不對,親朋好友盯著浣紅的臉色,漸漸起了變化。
用一種近乎冷漠的看戲臉審視著浣紅。
臉上寫滿了不信任、嫌棄、排斥等等復雜情緒。
陳父陳母一臉尷尬,陳母握著浣紅的手,捂緊也不是,抽開也不是,一時之間,竟然不知怎么應對。
陳父一臉憂桑,說了句沒頭沒腦的話,“哎,外村人就是外村人啊。”
周遭的親友也竊竊私語。
陳風聽得真切。
“不是自己人,可不好過夜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