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彥武指著鎧甲帶血的周斌,一口老血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來。
“為什么?”
單彥武茫然四顧。
整個潭州官場,要么是秦道員一樣癡心妄想被人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妖蠻,要么是跟隨周斌反叛的叛軍,跟自己站在同一條戰線的,寥寥無幾,就算有,也被周斌屠了個干凈。
“為什么?”周斌解下鎧甲,脫落在地,擦著手上的血漬笑道:“哪有那么多為什么,天命石解,僵族當興,就是這么簡單。”
單彥武有些失神,喃喃道:“你們才是雞谷教叛亂的幕后黑手?”
周斌搖了搖頭,挽起袖子,金刀大馬坐下喝茶漱口。
他赫赫赫漱了幾口,把茶水吐到地上,咂摸嘴角道:“看在你我多年同僚的份上,我不介意給你捋捋。”
“雞谷教叛亂與我沒有關系,他們掀起的過家家,在我們看來就是一場游戲。”
“不過這場游戲,這合我意,我們需要他們吸引大順的注意力,趁著平亂,我調兵遣將才不顯得突兀。”
“更重要的是,不死軍團需要大量的尸體,如何獲得海量的材料,又不至于引起大順朝的警惕,平叛雞谷教是最好的掩飾。”
“只不過雞谷教的戰力實在太弱,堂堂潭州精銳鎮壓雜魚越剿越亂,有點說不過去,為了彰顯雞谷教的戰力,我們幫助他們組建了一支,銀尸為主的強大圣子軍團。”
“為了使得戲份更加逼真,我們甚至真正填進去一支精銳給圣子軍團造勢,造成雞谷教叛軍強大的假象。”
“有了這層假象,潭州軍也好,衛所也罷,跟雞谷教交手,勝負之數,就不會成為一邊倒的壓制,那么,這場叛亂的時間被無限拉長,也就成了理所當然。”
“我們需要時間,需要時間收集煉尸材料,簡單來說,潭州戰事越長,死的人越多,對我們的計劃越有利。”
“妖族從中插一腿,我們是有想到的,也早做了準備,只不過沒想到,秦道員這個蠢貨,竟然這么早就往外跳,打亂了我的節奏,現在想來,應該是那天晚上那封匿名舉報信,逼得他狗急跳墻了吧。”
“他自作聰明推出守備伙同州軍販賣尸體一事,想要借機打擊武將在定城的勢力,我先發制人,順帶把同知推了出來。”
“哦,你可能還不知道,其實同知是妖族奸細,而守備是我的人。”
“為什么?”單彥武心中已猜到七成,但還是忍不住問道:“你們到底是什么人。”
“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周斌磕了磕茶碗,慢條斯理道:“我們是烈武帝國偉大的復國戰士,是至高無上的僵族。”
“是不死族。”冷不丁的聲音打斷了周斌的話,語帶不滿道:“也不是為了烈武帝國而戰,是為了自由而戰。”
“呵呵,都一樣。”周斌似乎有些忌憚身后漫不經心玩著影刃的女孩,加強語氣道:“我們的目的是一致的。”
“我明白了。”單彥武反而如獲釋重,氣急反笑,“十八獄的獄卒和囚徒,攪合在了一起。”
“所以,這么多年來,所謂的不死族一直在演戲,明為關押看守前朝余孽,實則行保護之實,其實神也是他,鬼也是他。”
“就跟潭州局勢一樣,叛軍是你,大順軍也是你,你只不過是借著雞谷教叛亂,養寇自重。”
單彥武嘴角露出譏諷,不屑道:“說到底,只不過是一群失敗的前朝余孽,藏在暗處不敢光明正大的鼠輩。”
“鼠輩就是鼠輩,就算讓你們占了潭州又如何,不說京都王師,就算三十萬邊軍,也足以碾壓你們。”
“我何時說過要占了潭州?”周斌拍了拍手,扶膝起身,湊到單彥武身邊,將他拉了起來。
周斌一臉笑意,正了正單彥武的官袍,還退后審視了兩眼,這才滿意地拍著他的肩膀道:“潭州父母官,就應該有父母官的儀表,不錯,臨危不懼,明知道是死,還一臉恬然,讀書人啊,有時候真是蠢得可愛。”
“看在多年同城為官的份上,我請你看出好戲。”
周斌扶著單彥武,親密得猶如多年未見的好友,熱情為他引路。
事已至此,單彥武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正反是死,何不死得從容。
他推開周斌,自己順了順官袍,朗聲道:“不屑與亂臣賊子同屏,起開。”
周斌不以為怒,反而笑意盈盈,擊節鼓掌。
“賤。”不遠不近墜在兩人身后的女孩,給了周斌的背影一個白眼,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夠兩人聽見。
周斌權當沒聽見,示意在府衙清理尸體的官兵讓開道路。
單彥武抖了抖袖口,一臉大無畏,抬腳出了府衙。
道路上,定城百姓被主要由潭州軍、尸傀組成的叛軍壓著,驅趕向前。
隊伍中,還有在時不時尸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