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茂實想了想,不想把這事告訴他了,免得他再受打擊。
去倉庫里挑了些衣服,不動聲色地趁著他洗澡的時候給塞進了衣箱里。
但宋德輝是什么人,出來就察覺到屋子里有人進去過。
一眼掃過去,連哪里被細微地調整過都看了出來,徑直打開衣箱。
他看了就笑了起來,笑了兩聲又頓住:“傻子。”
等陸懷安回來后,宋德輝坐在廊下招招手:“過來。”
陸懷安拖開椅子坐下,笑著看他:“宋叔等會吃西瓜啊,我剛買了個西瓜帶回來,應該挺甜,等會放井里冰一下再切來吃。”
“好。”宋德輝挺淡定地應了,抬抬下巴:“龔皓,我讓你查的東西查清楚沒?”
龔皓看了陸懷安一眼,有些遲疑:“查清楚了,山林一共是……”
山林,田,地,整個爛坑村的所有房子,荒地。
他跟村長村支書,查了所有資料,算得清清楚楚。
“這里其實不是我的。”宋德輝點了支煙,慢慢地道:“是國家補償給我的。”
拉起他隨身帶的小木箱,他溫柔地撫摸了一下,輕輕打開。
里面一片金光璀璨。
全是獎章。
“我爸我媽,死在了戰場。”宋德輝垂眸看著這些獎章,像是在看親人:“我女兒當年下鄉,救個孩子自己沒了,也有獎章,我媳婦兒……”
竟是一家烈士。
這爛坑村,原是他岳家的,岳家出事之后,房子經久沒人修理倒了,不處理的話,怕是會變成荒地。
“補償款挺多的,他們都盯上了,我兒子服役,沒法回來,我就拿了一半修了這些平房,剩下的全捐了。”
也因此,和宋家人全部鬧翻,他自己索性住進了市里的小屋子。
至于這些平房,他怕沒人住會像之前的房子一樣缺少修繕倒掉,就索性收留了些人,能租租,租不起就給點田,種出點收成再租。
“所以我就一孤老頭子。”宋德輝闔上箱子,神情坦蕩:“租金我也捐了,空蕩蕩一個人,活人管不了死人的事,我怕是時日不久,能處理的就都處理掉,你們既然有錢,想買也都可以買,平房誰租的誰買,有錢就可以,沒錢就繼續租,但租金得交給村長,回頭給我捐掉。”
宋德輝還在笑,已然一副交待后事的模樣:“我這一生,歷經坎坷,沒什么坎是我過不了的,不過是一死,也沒什么大不了,唯獨我的所有財產,不得交給宋家。”
他對金錢向來看得不重,當年租給這些租戶多少錢,現在還是多少錢。
這么多年未漲過一分。
這么多東西,全給了他,誰也說不清楚是不是因著他家情況特殊的緣故。
至少在分田到戶的時候,劃分給他一人的,已經超出了太多太多,卻從未有人提過。
陸懷安看著他,心頭都有些梗住。
他自認自己做不到宋德輝這般灑脫,也因此更加敬重:“好。”
一切都按宋師傅的想法來。
村民們聽說后,也紛紛表示同意。
老朱摁了他兒子過來,非要過繼給宋德輝。
“我不要。”宋德輝笑了笑,擺擺手:“這些繁文縟節,我最是看不上,我家沒皇位,不需要繼承。”
鐵骨錚錚的一條漢子,根本不需要這些東西。
村長和村支書出面,按照他的想法把房子和地都賣了。
陸懷安他們也買了不少,那些沒建屋子的荒地,實在開墾不出來,不適合種莊稼的,他們也買了。
山不允許買賣,宋德輝直接大手一揮說捐給國家。
他是如此利落的一個人。
辦妥這些事后,他像是終于完成了一個大心愿一樣,整個人都松了口氣。
這一天晚上,他好好吃了一頓,舒舒服服的睡了。
沈茂實很擔心他,生怕他就這么一覺睡過去了,半夜還進去看了好幾趟。
屋子里眾人也差不多的想法,時不時問他:“醒了沒?”
沈茂實也挺奇怪:“睡的挺香的。”
莫非是放下了心事,所以沒有負擔了,睡得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