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石亨上朝回來,吳曦即刻去見他。
本來若在往常,石亨聽了吳曦告的狀,只會繼續在他二人之間搞平衡。
畢竟他兩人是他的手下,在他的掌控之中,些許不合,并沒有影響武清侯府的日常,所以一直以來,石亨只是安撫兩人,讓兩人的內斗限制在一個極小的范圍內。
但今日卻是不同。
因為石亨執掌京營,多次與瓦剌交戰獲勝,頗有大功,深受景泰皇帝和兵部尚書于謙的信任,所以漸漸有些飛揚跋扈,經常帶著自己的心腹出入宮廷,向皇帝要官。
景泰帝比較年輕,但于謙卻人品高潔,不屑他的種種指派,對他厲聲呵斥,今日早朝還安排人彈劾他,若不是他功勞太大,對朝廷也是忠心,內閣還需要這么一個將軍維持場面,只怕今日就會被撤職。
雖然他逃過一劫,但依舊灰頭土臉,心中極其不爽利。
此時聽了吳曦告狀,更是心煩氣躁,怒從心頭起。
在朝廷上已經夠灰頭土臉了,沒想到回到府里也不安生,連自己的心腹管家都在他背后咬舌頭,要是府里的下人都知道自己這段往事,怎么看自己?這還得了?
能在武清侯府當上侯爺心腹,無一不是察言觀色之人,吳曦自然也不例外。
他細看石亨臉上變化,見他雙目忽然閃出怒火,便在一旁說:
“他既然會到廚子那里說,那么也就會在別人面前說,他今日說了,明日還會說,我看必須及早除掉他!”
石亨怒道:“一派胡言,石中堅自小就在我身邊,雖比不得你功勞大,也不似你這樣受信任,卻也為我做過許多事情,是個功臣,我怎么能忍心為他酒醉之后編了幾句謊言就施如此重罰!”
吳曦心說:“侯爺您是跟我玩呢,石中堅醉了不假,可那一句是給你編造的‘謊言’啊?說我‘一派胡言’,說我講‘除了他’不對,明擺著是裝模作樣,還捎帶著給我兩句好聽的,什么‘功勞大’、‘受信任’……,功勞大,你怎么不讓我當官家,受信任,怎么好些事你對他講,不對我講呢。”
吳曦心里這么想,口中卻道:“侯爺寬宏大量,但怕是改變不了石中堅分毫。上回他借侯爺的名義去敲馬寡婦的門,侯爺饒了他;可這回他又怎么了呢?居然跟外頭雇來的廚子胡說八道,如若那廚子回家一說,傳揚開來,侯爺的聲譽豈不是毀了?這京城保衛戰您立下赫赫戰功,巡哨大同又力克瓦剌,名揚四海、威震天下的戰神之名,就這么憑白被玷污了!我索性今夜就去他房中,一刀結果他的性命,免他再生事端。”
石亨怒火往上冒,氣沖沖的一拍桌子:“大膽!你敢動刀殺人,我就送你去順天府里,要你抵命!這可不比吵架斗毆,誤傷人命,府里老人眾多,要是問下來,讓我如何交待,還不快快退下!”
吳曦唯唯諾諾,退到外邊,心里一陣發冷,摸摸額頭,汗已經出來了。
人家說“伴君如伴虎”,我吳曦只是一個刀客,做不了將軍,只能做個護院家丁,沒那個福分伴君,也不知道人家說的對不對、
可是要說伴我們侯爺如伴虎,那是絲毫不錯了。
石中堅固然不好,可到底為你做心腹多年,怎么一下子就要殺他滅口?你要殺人滅口自己不講,偏要等我先講出來,等我講出來了,你要么說讓我去殺,要么說不讓我去殺,都算是明白話。
可現在這話,像是不讓我去殺,又分明暗示我去殺——不能用刀子殺,如果是“吵架斗毆”、“誤傷”了人命,那就沒關系了。
我聽了這話,裝作不懂,不殺石中堅,侯爺必定想法子收拾我,日后飛黃騰達、光宗耀祖不要想了,只怕自身性命都難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