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瑞金縣形成一種詭異的和諧局面。
南贛參將和瑞金知縣,聯手上報已經平息民亂,居然受到朝廷的嘉獎。就算收不齊規定賦額,也可推說農民軍破壞太嚴重,知縣平白撿了一個平亂之功。
瑞金的士紳地主們,見農民軍并不胡亂殺人,雖然丟失三成土地很肉疼,但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真不敢再請官兵鎮壓,匪過如梳,兵過如篦。
在瑞金地主眼里,朝廷派來平亂的官兵,比那些農民軍還更可怕!
趙瀚在酒樓聽到這些傳聞,只是忍不住想笑,明末的許多事情簡直毀人三觀。
地主和農民軍,一起防備朝廷官兵是什么鬼?
龐春來說道:“瑞金既有三大田兵首領,又跟官府、參將、地主達成默契,恐怕沒人愿意再起亂子。你就算去了瑞金,也撿不到什么便宜。難道虎軀一震,三大首領都投效與你?”
趙瀚解釋說:“學生只是去瑞金看看情況,順便結識那三位首領,真正的目標在吉安、泰和兩縣。費家四少爺,如今是井岡巡檢,可先去投靠于他。若在此處起事,退可躲進大山(井岡山一帶),進可南下取贛州,與贛南、閩西農民軍連成一片。”
龐春來突然站起來:“我與你一起去!”
“天寒地凍,先生不宜長途跋涉。”趙瀚連忙勸道。
龐春來笑著說:“跟遼東比起來,江西的冬天算個屁。別看為師老邁不堪,但滿頭白發都是假象,我至今還沒有五十歲呢。”
趙瀚知道老師固執得很,并不多勸,只是問道:“先生可想清楚了?”
“還想什么?”龐春來吐出一口濁氣,“在含珠山窩了好幾年,早就想換地方了,這里實在把我憋得慌!什么時候走?”
“今晚。”趙瀚說道。
龐春來立即坐下寫信,一封寫給山長費元祿,一封寫給好友鄭仲夔,一封寫給學生徐穎。
將三封信件,交給相熟的塾師,龐春來帶上銀錢立即就走,還取出一柄鐵劍掛在腰間。
趙瀚攙扶著老師,踏著未消的積雪,在凜冽寒風中直往河口鎮走去。
抵達時已是傍晚,師徒倆也不著急,先去鼎盛樓吃一頓再說。
吃喝之間,趙瀚叫來費澤:“劍膽兄弟,我要出一趟遠門。等如鶴來了,你就把我屋里的書稿給他,《鵝湖旬刊》是否再印由他拿主意,提價之后第四期應該能賺錢了。”
“哥哥要去哪兒?”費澤問道。
趙瀚笑著胡扯:“受少夫人所托,去她九江娘家辦事。”
費澤恭喜道:“哥哥愈發受夫人器重了。”
閑聊一陣,填飽肚子。
趙瀚攙扶著龐春來,摸黑前去碼頭登船,卻見一個黑影正在攀爬木桿。
只當沒看到,繼續往河邊走。
師徒倆很快進了船艙,一個船工立即上岸,解開拴在岸邊的繩索。
黑影失敗好幾次,總算爬到桿頭,抽斧子砍斷繩索,取走孫氏兄弟的頭顱。
船工剛剛解繩完畢,黑影便拎著腦袋奔來,手執斧頭低聲威脅:“開船送我去橫林,不然就宰了你!”
并非巧合,掛腦袋的木桿附近,只停了這么一條船。
“好……好好漢饒命!”船工嚇得渾身發軟。
“快點,快點!”黑影連連催促,船工不敢不從,一前一后走到船上。
這貨莽莽撞撞沖進船艙,提著斧子低吼:“都老實點,灑家只是搭船,莫要逼我……咦,小相公也在?”
趙瀚笑道:“鐵牛兄弟,外面天寒地凍,快坐下向火暖暖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