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斗笑著解釋:“今年日本開埠,聽說要增加兩個港口。以前日本的生意,都被福建海商霸占了。而今增開港口,江蘇、浙江的海商,到處讓行商幫忙拿貨。不止是棉布,茶葉、絲綢、瓷器、煙草、蠟燭……啥貨都拿,反正得靠量大價廉,在那什么石見、下關搶生意。這江南的棉布,都被布商掃光了,竟跑到南京這邊來進貨。”
余祖登疑惑道:“日本得多啊,吃得下這么多貨?”
“除了日本,還有朝鮮和遼東,”周若斗說,“陛下冊封朝鮮國王,朝鮮全國港口都開放。朝鮮再小再窮,那也是一國啊,而且還冷得很,棉布肯定好賣。這還有遼東,遼東人口不多,駐軍卻是不少。士卒的軍裝,自有兵部發放,可將士和家屬的日常穿衣,卻都是要自己花錢買的。還有河南、山東、北直隸,今年的生意也在恢復,甚至李自成治下的布商都來采購。如今到處缺貨,你看那些布商都愁成啥樣了?以往布商壓價,把咱們壓成孫子。現在布商抬價,咱們都成了爺爺。”
余祖登恍然大悟:“還是掌柜的眼界寬,咱就想不到有這般道理。”
周若斗捋著胡子微笑:“這些都是托陛下的福。退回去幾年,各地兵連禍結,北方死傷無數。咱南方賣布的生意便不好,別說南京,便是蘇松常湖,也有一些織布坊關門歇業。陛下登基之后,生意是越來越好做了。南方人口日增,北方也快要安定,許多移民北遷,哪里不需要穿衣?還有這日本、朝鮮、遼東,又是大大的生意。你小子好生做事,我給東家美言幾句,過兩年讓你做布行的四掌柜。”
“多謝掌柜的!”余祖登大喜。
周若斗笑道:“你爹救過我一命,你也聰明伶俐、能寫會算,跟著我好好干,總之是不會讓你吃虧的。”
余祖登彎著腰奉茶道:“周叔請喝茶!”
周若斗用碗蓋撇著茶末,感慨道:“咱們命好,遇到英明圣君了。前些年過的什么日子?老百姓飯都吃不起,哪里敢穿新衣裳?就連殷實之家,也有人縫縫補補湊合著,一年到頭也賣不出多少布料。如今的生意,一天好過一天。若是叫陛下把北方也全部占了,那才真的好過呢。”
“可不是嘛,陛下真是好皇帝。”余祖登笑著說。
周若斗心想:陛下萬般都好,就是不知男尊女卑,讓女子也乖張起來。這兩年生意好做了,手里頭也寬裕了,本想納一房小妾,卻愣是找不到合適的人家!
北方頻遭戰亂、天災和瘟疫,人口稀缺,女子尤其少。
大同官府組織移民的時候,女性移民受到格外優待。只要主動報名,官府給予女性的離家費,直接在男性移民的基礎上翻倍。
就連秦淮河畔的一些妓女,都紛紛報名搬去北方。因為她們聽說,一旦到了北方,根本不愁嫁人。在農村可以分田,在城里可以分房,人口特別緊缺的縣城,甚至還可以分到店鋪!
如此情況,誰還愿意做妾?
以前給有錢人做妾,雖然表面遭受鄙視,但暗地里卻被羨慕。而今,不管明里暗里,做妾的都要被鄙視。
夫家有官身還好,若只是尋常富人,還要嫁去做妾的,肯定被認為貪圖享受、懶惰不堪。
布行掌柜周若斗,請媒婆物色了一年,竟連合適的小妾都找不到。
周若斗嘆息:“崇禎那時是真好啊,幾兩銀子就能納妾。遇到災荒年月,銀子都不用出,給幾斗米都能換來一個。老夫也是納過妾的,溫柔賢淑,可惜難產死了。”
余祖登的心思卻不在納妾,他說道:“掌柜的,聽說蘇松常湖那邊,開了許多紡織工廠。這兩年,南京城東也有人開紡織廠。他們用的是新紡機、新織機,紡紗紡布速度可快了,賺來的銀子也更多。要不,也給東家出出主意,請東家在城東開個紡織廠?”
周若斗沒好氣道:“咱們是布行,是收購布料的,不是自己紡布的。做好自己的老本行,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