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金環沖進來,一眼看到了滿臉疹子的雙清,她話都沒說完,就被定在了原地,眼睛直直地盯著雙清手中的胡蘿卜。
她記得非常清楚,胡月鑫不能吃胡蘿卜,有一次,她熬粥的時候放了點胡蘿卜,胡月鑫也是全身都起疹子,連下身都沒有避免。
胡月鑫和謝金環的長子才六歲,而雙清已經八歲了。
這意味著什么?
“劉群貞,你是真不要臉,做出這種缺德冒煙的事……”
劉滿枝見對方帶這么多人上門,生怕兒子吃虧,大喊,“快來人啊,你們快來啊,謝金環欺負人啊!”
都是一個房頭,流的是同一個祖先的血,平時,一個灣子里的人,你爭我斗個沒完,但也是內部斗,一旦有外人打上門來,灣子里的人肯定不答應。
早飯剛剛吃完,臨近年關,家家戶戶在家熬麻糖,炸荷葉子或是翻餃子,要么就在做餅干。這些都是女人的事,男人們最多打個下手,聽到吆喝,趕緊都跑出來,圍攏來。
“你們是四組那邊的?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怎么還拿刀拿槍跑到我們隊里來了?”夏慶明身為隊長,肯定不允許這種斗毆的事發生。
“慶明,來抽根煙!”
這時候,煙也是稀罕物。謝金環的大哥謝金春為這一趟專門買了包煙,“你是不知道,我妹命苦啊,月鑫那混蛋廢了!”
謝金春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圈煙霧,愁眉苦臉,一言難盡的樣子。
夏慶明滿腹都是八卦,這種時候也不好多問,“都回吧,這大過年的,打出點事來都不好收場。再說了,你們老去黃石河街,看看人家崇平哥,都說打狗害得看主人,他家那房子蓋成那樣,你以為人家沒點本事?這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呢!”
“夏崇平那么有本事,他兄弟還給人養……”
“金環!”
謝金環被謝金春一吼,連忙閉嘴了。這事兒要是捅出來,她自己家里也不好收場,萬一夏家翻臉了,難不成,她還得幫劉群貞養這野種?
謝金環狠狠地瞪了夏雙清一眼,八歲的孩子,居然看懂了她眼中的厭惡,那是看狗屎一樣的嫌棄。
雙清不懂為什么,但她記住了這雙眼睛。
老道士后來每天就出來吃一頓飯。一開始,盧秋菊還很擔心,這么大年紀的人了,一天只吃一頓,會不會餓出毛病來?但她看著老道士的精神一天好過一天,也就放心了。
往年的大年三十,劉滿枝自己不燒年飯火,她還有兩個女兒沒嫁,夏清的爺夏國新會從鎮上回來,四個人先在老大家吃半頓,再去老二家吃半頓。
當然,劉滿枝也不會白吃,一個孩子伸五塊錢的壓歲錢,就像是夏崇平沾了她多大的光。
今年,夏崇平沒有去接,到了三十這天中午,劉滿枝也沒看到夏崇平來接,她不由得急了,罵道,“有這東西不喜,無這東西不憂,生這么個沒良心的東西,早知今天,當初就該淹死在馬桶算了。”
小女兒瓊瑛也回來了,她在上高中,明年參加高考,放寒假后,去玉瑛那里過到小年才回來,已經從玉瑛口中把夏崇平一家的事全都聽了個遍。
“媽,今年大哥不接我們去過年就算了,就在二哥家里過,壓歲錢你就多給一點。”
“他把你二哥的拖拉機都給占了,連頓年夜飯都不打發?聽說,他還把山上那老不死的道士接到家里,自己家正經老人都不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