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河東岸。
黑壓壓的兵馬正在調動。
旗幟舞動,士卒們開始了集合,將領們來回縱馬奔馳開始了整合各自大軍。
隨后,一撥撥的加速渡過了浮橋,朝著汾水西面方向離去。
王龁騎在馬背上,看著浮橋上密密麻麻涌動的身影,冷風北方不停的刮過來,將他身后的披風和將旗都吹動的獵獵作響。
他的身后是五百多名親兵,也是他帶來斷后僅剩下的騎兵。
王翦此刻赫然跟隨在他的后面,一身百將甲胄,顯得威武肅殺,只是他雖然年輕但是卻已經顯露了一絲大將的沉穩風度,站在一眾親兵之中十分的顯眼。
片刻,王龁轉頭目光看向了王翦,目光里沒有了平日的威嚴:“你為何不隨五大夫一起離開?”
頓了頓,王龁接著說道:“那日,你在城頭的表現老夫亦是看在眼中,假以時日,大秦軍中必有你的一席之地,就是老夫這個位子,你也不是坐不得。”
“回上將軍……”王翦說話間就要拱手行禮。
王龁右手輕抬,按住了他的胳膊,輕笑道:“若要行禮,還是等回到咸陽之后在說吧若是有機會見到我的話……”
周圍的親兵們聞言全都轟的笑了一聲,臉上沒有絲毫的恐懼。
王翦的身形微微一晃,擺脫了王龁的手,勒馬后退了一步,依舊一絲不茍的堅持行禮道:
“上將軍,當日若不是你將我從城頭救下,今日就不會有王翦站在這里,更不會有什么以后和未來。王翦無以為報,唯有舍命相報。”
“那也沒有必要與我一起……”王龁擺了擺手,嘆了一口氣繼續道:
“你們都是我麾下士卒,皆是聽我號令行事,生死皆付于我手,我豈能眼睜睜看你們死在我面前。你是個可造之材,未來定是秦國棟梁。老夫沒有發現也就罷了,既以知曉,絕不容你沒于此處。此乃我秦國損失!”
馬匹上,王翦聞言瞬間動容,眼眶濕紅起來,翻下馬背單膝跪地,聲音卻是鏗鏘有力:“若無上將軍,絕無王翦。上將軍親自斷后,王翦豈能安心后撤,豈能茍活!!!”
王翦的心中沒有絲毫的虛偽,他也沒有覺得自己真的就是不可替代的大將之才。
就如同那日的楚軍校尉韓兜。
若無意外,韓兜日后定然也是楚軍將軍。
然人生在世。
有所為而有所不為。
當日的韓兜如此,今日的王翦亦如是!
王龁見此無奈的搖了搖頭,下馬將王翦攙扶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既如此,那就走吧,別讓李牧黃歇三人等急了。”
穿過大軍,穿過一道道目送而來的視線,冷風越吹越大,吹的人眼里進了沙子,一個個眼眶全都紅了起來。
數百騎穿過大軍,走到了曠野上最顯眼的地方,王龁看了看東邊方向,目光回轉掃向了身后正在集結的斷后大軍,徒然開口:
“赳赳老秦!!!”
“共赴國難!!!”兵器轟然拍在甲胄上,后方緊急集結起來的斷后大軍齊聲嘶吼。
聲音在撤離的人潮周圍擴散開,傳去遠方,回蕩在汾水東岸。
一名年邁的老卒正隨著大軍緩緩渡河,僅有的一只手臂蒼勁有力的提著鐵劍,驀然間他的視線落在了斷后大軍的一處。
那里有一名看似剛剛成年的秦軍士卒,旋即老卒毫不猶豫的脫離隊伍,向著那名士卒走了過去。
“娃兒,你跟五大夫走。”
驀然響起的聲音讓年輕士卒嚇了一跳,旋即轉頭就看見了身后站著的獨臂老卒,張著嘴面色猶豫了一下,最終卻是倔強的搖了搖頭:“我不。我要留下。”
“嘿,是我老秦人的種。”獨臂老卒贊了一句,旋即就板著面容單手將年輕士卒提了出來,一腳揣在他的屁股上,將其踢遠,淡漠的聲音隨之響起:“老頭子除了殺人,啥都不會,此刻回去秦國,斷了一只胳膊就是耕地都不成。”
年輕的士卒剛剛爬起來,還要走過來的時候,卻見老卒的眼神瞬間嚴厲了起來,風聲將話語傳遞:
“娃兒,聽話,現在就走,別回頭。看你的樣子都還沒有碰過女人,想要死,也得為你家,為咱們老秦人,為咱們秦國留下個種!”
“不怕死的要是都死絕了,將來咱們大秦生出來的不得都是孬種!!!”
此話一出,周圍一些上了年紀的老卒們頓時哄笑了起來,就是原本準備渡河的人群里也傳來了陣陣的笑聲。
旋即,一名名或是傷殘、或是上了年紀的老卒們紛紛走了出來,粗俗的話語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