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微光從云層間嶄露頭角,東岸河灘處的曠野上還未走的四千余虎豹騎、不足一萬的背嵬軍以及王翦率領的兩千多士卒沉默的列陣等待。
踏踏踏——
浮橋沉浮,激起了道道嘩啦啦的浪濤聲。
加速渡河的秦軍步卒盡量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響,偶爾回轉看過來的目光里,有許多的擔憂和猶豫在里面。
天尚未大亮,王翦舉著火把走到了最前面,隨之一根根火把點亮,露出了一張張布滿風霜歲月的面龐。
贏鈞走到了留下隊伍的最前面,他身后的披風獵獵作響,高大的身材極為的威武,目光掃過眾人,沉默了片刻,方才開口:
“……你們有這么多的人留下來,著實讓我有些意外,其實,我用不到這么多人。”
“吾等雖然比不上大將軍神勇萬一。”王翦當即就單膝跪地,拱手沉聲道:“但也都是鐵骨錚錚的秦軍士卒,此皆乃我等士卒之責任,請大將軍吩咐就是。”
“這不是表忠心的時候,我是真的不需要你們留下陪我。”贏鈞目光掃過王翦嚴肅認真的面龐,旋即面無表情的望著一眾老卒們說道:“楚趙聯軍,我贏鈞視之為土雞瓦狗。”
“這……”王翦頓時尷尬的不知道如何借口,若是承認,他們豈不就要離開這里,這怎么行?
但是,周圍的老卒們卻是轟然間發出了一陣陣大笑。
人群中有一名老卒站出來,他滿身是傷,甲胄上還有凝固的鮮血,但卻是滿不在乎的說道:
“王子鈞放心便是,當初我們隨你君父征戰草原匈奴騎兵呢,雖然一晃二十多年都過去了,但我們這把老骨頭,就是只剩下一口牙床,也能咬斷黃歇、李牧等人的喉嚨。”
說著,老卒磨了磨自己干涸的牙床,一雙眼眸絲毫不見渾濁,依舊銳利如往昔。
此話一出,周圍頓時不少人應和起來:
“對對,真要殺起來,我們絕對比我們大秦的鐵鷹銳士都殺的都快。”
“是啊,大不了躺在戰場上,還能讓楚軍硌腳。”
“哈哈,要去你去,殺人還是用鐵劍快……”
“……”
一眾老卒吵吵嚷嚷,仿佛他們要去面對的不是尸山血海,而是一場秋游登山的約定,話語間滿是輕松,但一雙雙眼眸卻是極為的明亮而堅定。
贏鈞抬手示意,眾人的聲音漸漸停息。
眾目相對。
贏鈞目光嚴肅的掃過眾人,沉聲道:“這不是比誰殺人,你們立即跟著背嵬軍撤離,這是我的命令!”
王翦看了看眼前這位年輕的主帥好一陣,方才點頭,也不拖泥帶水,朝邊上的老卒們招手說道:“都跟我走!”
一眾老卒望著贏鈞,旋即轉身向后,王翦整合隊伍離開時,轉過身來,拱起手來,語氣頗為生硬的說道:“大將軍,咱們在汾水西岸等你……”
言罷,王翦定定的注視了贏鈞一眼,旋即才帶著人跟隨背嵬軍離開。
“出發。去見見黃歇等人……”贏鈞目送他們走過了浮橋,翻上烏騅馬背扯過韁繩:“也讓他們好好見見我贏鈞!”
視線掃過一眾虎豹騎,駕的一聲,縱馬飛馳向了曠野。
霎時間,虎豹騎兵朝著前方的背影呼嘯著跟上去。
奔馳出這片河灘后,視線逐漸變得寬闊,青紅相交的黎明下,楚趙聯軍的兵馬在曠野上延綿鋪開,如同潰堤的洪流。
轟隆隆!
轟隆隆!
大地逐漸顫抖,氣氛昏沉而壓抑。
陣前飄蕩在風里的三面大纛下,有斥候騎兵將前面的消息帶到黃歇等人面前。
“贏鈞放話想要見一見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