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
周圍士卒們奔走來去,將受傷的同袍攙扶到干凈的地方救治包扎。
兵器和鎧甲碰撞的聲音陸陸續續的傳來,秦軍士卒們在各自將領的呵斥下,開始加速回收戰場上的資源。
人聲沸沸揚揚的傳來。
對于這樣一場雙方近三十萬人規模的大戰,可謂是難以形容的勝利。
韓國的勁弩、魏國的甲胄、楚國的兵器。
這些東西都是秦國急需的資源,尤其是連續不停的作戰廝殺之后,贏鈞麾下士卒們的武備基本上都已經殘缺。
這些未被損壞或是輕微損壞的武備,可以重新將秦軍士卒武裝起來。
“傳令下去,士卒們戰場上所有的繳獲,除了兵器、鎧甲、弓弩三樣之外,其余的全都歸于個人。但我不想看到任何爭搶的事情發生。”
贏鈞頭也不回的對著身后的待命的張唐吩咐了一聲。
張唐聞言,抬起箭矢擦傷的面龐,遲疑了一瞬,旋即抱拳說道:“大將軍如此做就是亂了秦軍律法,所有的繳獲都應當上繳國家,況且經此一戰……”
但是,他的話語還沒有說完,就見到贏鈞抬起了右手,轉頭居高臨下的看向他,凜冽的聲音傳入他的耳畔:
“國庫空虛,我心中明白,君父雖未明言,可我嬴鈞不是蠢人,如何算不出來。”
“可士卒們陣前廝殺是為了那點點財貨嗎?若不為秦國,他們不會跟我到這里來。”
說話間,嬴鈞卻是抬手指向了戰場上密密麻麻忙碌的秦軍士卒:
“他們跟隨我嬴鈞殺到了邯鄲,即便是斷了手、瞎了眼,他們依舊在跟我沖殺,你說他們是不是最勇敢的人?”
說話間,嬴鈞猛的揮舞馬鞭,空抽在空氣里,發出一聲爆響。
“他們是這世間最好的士兵,是我秦國最強的勇士,他們隨我一路殺到這里,可我嬴鈞給不了他們每一個人都出人頭地的保證——因為你知道,那是我秦國的根本,我不會帶頭掘了秦國的根。”
“既然如此,那就讓他們在這里拿個夠吧,戰場上不夠,還有那邊的邯鄲。只要所有的士卒滿意,能讓他們回歸家鄉之后,面對父親的責罵、母親的哭泣、同鄉的埋怨能夠有所交代,就是搬空整個邯鄲又何妨?”
“秦人在這里流的血太多了,就算只是一把普通的趙國木梳,可只要是能夠讓他們感覺到榮耀,感覺到滿足,我嬴鈞又何惜一名。”
張唐聞言一怔,張了張嘴,旋即重重的抱拳點頭離開。
正此時,馬蹄聲從不遠處響起,一隊騎兵風一樣的從南面席卷而來,跑過戰場邊緣沖上了山坡,駐馬幾步停下。
蒙武卸下了頭盔,抓起馬勃上系著的頭顱,快步奔到了贏鈞的面前,將抓著的首級高舉:
“大將軍,齊軍統帥田黃的首級再此!”
贏鈞淡淡的瞥了一眼,旋即馬鞭輕揮,語氣淡淡的說道:“首級你留下吧,這樣的廢物,根本就沒有收藏的價值。”
他的目光越過戰場,那里躺著的是另外一名齊軍將領樂息,是他親自了結了對方的性命。
蒙武聞言,徑直將手中的首級丟給了身后的親兵,本人卻是猛的跪倒在了地上,面帶羞愧的說道:
“請大將軍治罪。齊軍大軍靠近奔襲而來,我麾下斥候竟然沒有及時發現,差點連累三軍,蒙武有罪。”
他之前接受過贏鈞的軍令,警惕戰場周圍,可是燕國騎兵來勢洶洶,他布置在西面的斥候根本就沒有來得及傳遞軍情就被殺死。
贏鈞聞言,腦海之中浮現出了那道自斷右臂,猶自酣戰的老邁身影,繼而神色淡淡的搖了搖頭:“這不是你的錯,但絕不允許有下一次了。”
蒙武足夠厲害,但是此刻的騎兵都不能和后世的騎兵相提并論,面對經驗老辣的秦開,蒙武輸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蒙武聞言頓時重重的一頭扣在了地上。
此刻只有他自己才明白心中究竟是有多么的不甘和羞愧,聲音沙啞的嘶吼道:“謝大將軍。”
贏鈞聞言僅僅只是抬了抬手,保持著端正的姿態,旋即面無表情的望著遠方的邯鄲城,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圍所有的人全都屏氣凝神的肅立在原地。
片刻之后,烏騅不耐的打了一個響鼻,高大健壯的身軀晃了晃,贏鈞深吸了一口氣,收斂眼中兇戾,嗓音沙啞微沉:
“……派人去城里勸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