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饒州城的一家客棧中。
陸言盤膝打坐,一邊默默修行,緩緩牽引城中存留的人道之氣;一邊回想著白天,歡喜尊者說過的話。
“哪來的妖魔?”
當陸言問出這句話時,鬼和尚也正如其名號那般,揚手歡慶,歡天喜地,依舊一副笑嘻嘻的模樣,攤開手繼續道:“陸施主為什么覺得一定是妖魔?”
“什么?”
陸言有些迷惑,但望著歡喜和尚的眼神,卻又似乎明白了什么。
過去刻碑之時,碑林圖也獎勵過零零散散一些佛門典籍,他記得其中曾有云:妖魔不出,人心成魔;妖魔不生,心魔叢生。
“莫非是,心魔?”
“哈哈哈,陸施主果真是冰雪聰慧,稍微一個眼神,便通透了!”
歡喜和尚哈哈大笑著,但話鋒一轉卻道:“是,也不是!心魔也是由妖魔引起,人本都是人心,可誰料妖性陡生,那便入了魔,生了心魔!”
不等陸言再次開口,和尚繼續道:“小僧曾發下宏愿,妖魔除盡,如今這復蘇以來第一件事,便是實現宏愿,方能重歸尊者之位。”
他始終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當初小僧出現在護國寺,也是因為那護國寺之中邪念滋生,引出了魔物邪祟,不過還好境界不高,被小僧悄然鎮壓了!”
陸言聞言明了,笑著道:“這么說來,尊者此來龍虎,也是來降妖除魔的了!”
說罷,他遠望龍虎山,催動啟明術,只見龍虎氣象浮現,兩道異獸虛影纏斗沉浮,周圍是濃郁得化不開的道門清氣,并未瞧見妖魔之氣。
“哈哈,小僧知道陸施主會一種頗為玄妙的瞳術,可瞳術終究是術法,只能作用于雙眼,即便能透過表象看本質,卻殊不知那本質,也不過是另一層表象罷了!”
歡喜和尚微笑著搖了搖頭:“瞳術看不透善于隱匿的妖魔,更看不透人心。陸施主若是有修心法神通,不妨動用心眼,再去看看那遠方的龍虎山!”
陸言聞言心神一動,連忙閉上眼睛,以心感悟,化為心眼,面向遠方的龍虎山。
只見心眼之下的龍虎山,不再是清氣環繞的道門圣境,而仿佛是一方窮山惡水,一股幾乎凝成實質的黑氣于山巔沖天而起。
甚至凝視久了,自己的心神也會莫名受到牽引,變得有些異樣。
“陸施主,這下可瞧見了?”
看到陸言慌慌張張睜開眼,收了神通,歡喜和尚再次露出笑顏。
陸言并未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道:“尊者為何告訴我這么多?”
“因為你是雜家散修,沒有任何背景,或者說,不可能有任何背景,你不屬于儒佛道三家顯學任何一家!”
歡喜和尚笑道:“越是出身大勢力之人,其執念越深,心底滋生魔性的可能性越高。而你,出身草莽,所學駁雜,甚至身兼陰門之法,萬不可能被三家顯學接受容納!”
一旁的桃然作出解釋,所謂雜家,就相當于現在的江湖道加上武道。
接著,和尚收斂了笑意,難得露出感慨之色:“雜家之人,多出身微末,故而心思相對純粹,感悟天地最本質的真性,也難怪圣人輩出!“
“可惜,圣人再多,天道認可而實力不足,終究難以在時光長河中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