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城里也有人叫老泥鰍,看看他那身打扮,蘭花花就覺得這家伙可不簡單。
這廝戴著一幅大大的蛤蟆墨鏡,穿著灰色的長袍,還戴著一頂圓圓的黑色禮士帽。
他背后的墻上掛滿了自行車的零件,地上放著錘子,膠水,破車胎。
身旁還有一個補鞋機和幾雙破破爛爛的鞋子。
這可是個多才多藝的人。
老泥鰍正襟危坐在小馬扎上,他正在跟一個老太婆算命。
“大慶啊,你快回家吧,這幾天,你家里不斷人兒,廠子也停產了。”
兩人一回了家,就見房門敞開著,小小的房子里,竟然有十來個人要帳。
家里的小板凳只有兩個,搶不到板凳的人,就杵在屋里,像一個個木人兒,個個面無表情。
有一個老頭大慨站累了,坐在了門檻上。
這老頭也許受到了刺激,不斷的嘟嘟囔囔,
“利息,我不要了,你把本錢還給我吧。”
老頭攢了一輩子的積蓄,馬三爺借錢的時候,說得好好的,一分二的利息。
這老頭一看有利可圖,就把積蓄從銀行里取了出來,全部借給了馬三爺。
現在兒子結婚,等著用錢,別說利息了,連本兒也要不回來了。
另外的人也不言語,就那樣默默地站著。
不怕不給錢,就怕沒有,馬三爺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他實在無計可施。
這些人很聰明,他們不敢逼馬三爺,萬一把馬三爺逼上了絕路,投了河或者上了吊。
那么,將會一個大子兒也要不回來,錢都會打了水漂。
有馬三爺一口氣在,盡管窮困潦倒,但是,萬一咸魚翻身了,還錢也就有了希望。
馬三爺正躺在床上睡覺,對一屋子的人,他視若無睹,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劉居委正在做飯。
昨天,劉居委蒸了一鍋饃頭,才掀開鍋蓋,熱氣還末散盡,那些討帳的人,也不嫌燙手,就吃了個精光。
這次,劉居委學乖了,她下面條,并且只下兩碗。
待到面條熟了,幾個人去尋碗,卻沒尋到,原來碗早被劉居委藏起來了。
劉居委手里拿著兩只碗,她麻利地盛好了面條,拿在手里。
劉居委不敢放下碗,她知道,一旦放下,肯定的又被討帳人吃掉,
“馬老板,起來用餐。”
馬三爺“唔”了一聲,才懶懶地從床上爬了起來,刷刷牙,洗洗臉,又勒上了那條鮮紅的大領帶兒,再用梳子沾上水,把頭發朝后梳的溜光水滑。
人雖然落魄了,但儀式感不能丟。
馬三爺把面條放在了小飯桌上,又找了兩粒大蒜,用菜刀剁碎了,再倒上點兒醋,味精,然后用面條蘸著,吱溜吱溜地吃。
那個老頭兒坐在門檻上,蘭花花和馬大慶無法進屋。
那老頭看了看他倆,淡淡地說,
“屋里盛不下這么多的人,你們來了也沒地呆,還是站到門外等著吧。”
得,這老頭把蘭花花當成要帳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