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長大了干什么呢?”蘭花花問。
“掙錢。”學生們答。
“掙錢干什么呢?”蘭花花又問。
“掙錢娶婆娘。”學生們答。
“娶了婆娘呢?”
“生崽子,掙錢。”
“掙錢,再掙錢干什么呢?”蘭花花想打破砂鍋問到底。
“娶婆娘。”
蘭花花徹底地淪陷了,過了好大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
蘭花花班里的學生,包括那個復學的九月,一共還有二十一個學生。
只有一個九月,怯生生地說了一句,“當老師。”
這不能不令人悲哀,不過,還有更悲催的是,上次在蘆葦蕩,蘭花花看見了老鴰坡的周老師,那所村辦小學才有十幾個學生。
“蘭老師,有消息說,縣里正在整改學校,這些學生少的學校,都要取消,把學生集中到資源好的學校去。”周老師說。
“還用整改,就憑這樣的實力,學生們越來越少,總有一天,學生們都會跑光的。”蘭花花挺有自知之明。
“那,那就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吧。”周老師說。
“話不能這么說,即使撞鐘也要把鐘撞響,就是敲木魚,也要敲的篤篤響,人啊,無論干啥活兒,都要盡心盡力。”
蘭花花說著,心里卻有了梗,梗不大,心理陰影卻不小,她知道,生命中又遇到了一個坎。
這個坎也不知道能不能過的去,她一個民辦教師,不像公辦教師那樣,能調來調去。
如果不教學了,又去干什么呢?窩在大山里種地,就像父輩們那樣,面朝黃士背朝天地干一輩子,這不合她的脾氣。
馬大慶看蘭花花這么苦惱,安慰她,“愁什么呢?這工作就像雞肋,食之無味,棄之一點兒也不可惜,大不了回天堂市去,在汽水廠里打理生意。”
現在是冬天,天寒地凍的,誰還喝汽水,現在是一年當中汽水最冷的季節。
冷的就像這寒冷的臘月,沒有一絲兒暖氣。
不過,馬三爺剛進了一架機器,新式機器新式產品,再加上馬三爺的三寸不爛之舌,估計生意會比以前好做的多。
蘭花花想著,這天夜里再也睡不著覺,可又不敢弄出大的動靜,生怕驚醒了草垛兒和馬大慶。
百無聊賴中,蘭花花望向了窗外,冬天的夜空,深遂而高遠,一牙蒼白的鐮刀月正在淡淡的云層中穿行。
夜空中連只蝙蝠也沒有,只有黑竭色的樹枝,顫顫抖抖地伸向空中,好像一只索取的手。
夜,寂靜極了,月光透過玻璃窗戶鉆進來,那朦朦朧朧的月光,就鋪滿了半個屋子,于是,蘭花花睡的那張大床,就浸在了無聲的月光里。
草垛兒在酣睡,馬大慶也在酣睡。
“嗤。”草垛兒不知做了一個什么好夢,竟然開心的笑出了聲。
蘭花花望望兒子,又望望丈夫,再看看朦朦朧朧的月光,蘭花花傻了,說不清自己是在做夢,還是在現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