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老宅堂屋里，楊大海坐在主位默默地抽著旱煙，一圈接著一圈的煙霧因為散不出去，騰飛在了屋頂盤旋。
方慈坐在下首愁眉糾結，忽然被一口飄來的煙嗆得眼淚直流，忍不住氣罵道，“抽抽抽，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有這閑心思抽煙……”
“媽，沒事吧。”楊志剛趕緊去把大門再打開一些，透氣，又把窗戶也開了兩扇。
楊大海被婆娘罵了，“唉”嘆了一聲，到底把旱煙滅了。他平時也不會在屋里這樣猛抽煙，這不是心里煩躁嘛……
“那就這樣吧，你也大了，這個家也早分了，你想走就走吧。盼娣能再懷上是再好不過的事，只是，一切都是造化弄人……這個孩子怎么就來得那么晚呢……”嘴上這么說著，楊大海心里到底還是有些不得勁，畢竟兒子又是辭職又是遠走他鄉。
方慈就更直接了，抱怨道，“怎么就非要辭職了呢，好好的鐵飯碗工作就這么沒了。而且，干嘛非要去京市，那么遠，在你外婆家避避風頭，不也一樣嘛……”
大兒媳能懷上她是高興的，可隨之而來的問題，也讓她措手不及。人老了，自然希望孩子們都能好好的待在自己身邊。兒孫繞膝，團團圓圓。
“爸，媽，對不起。”楊志剛過來和父母說廠子辭職和去京市定居的事，知道他們肯定舍不得，他也很為難。
里面的原因和彎彎繞繞也和他們說透，說清楚了，現在只能再好好安慰著，“等我和盼娣在那邊安頓好了，就回來接你們過去養老。京市可是大領導待的地方，非常繁華熱鬧，到時候我帶你們天天去看升旗，閑暇時候去爬爬長城，逛逛故宮……”
方慈聽了這些話，果然心里好受多了，兒子兒媳都是孝順的。她嗔道，“哪能天天待喲，家不要啦。唉……偶爾去看看你們就好，我們老了，還是喜歡待在熟悉的地方。”
“對，我們在村子里還有一攤子事呢，哪能說走就走。家里還有你兩弟弟，我們不用你操心。你們小兩口出門在外肯定不容易，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孩子。”楊大海也附和并囑咐著，“對了，孩子他娘，家里還有多少錢啊，都給剛子帶走吧。在京市，想要置辦房產可不會便宜。咱們能幫一點是一點。”
“爸，這個真不用，我們有錢呢，您也知道，盼娣這幾年做生意，還是賺了些的。”楊志剛連忙擺手拒絕。
“要的，總是我們做父母的一點心意。還好，你岳父岳母也過去，可以幫襯一下你們。”說到這里，方慈的唇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你那岳父岳母倒也舍得，這么好的工作，說丟就丟了。”
但想到他們兒女都過去了，又釋然了。小時候，有爸爸媽媽的地方就是家。老了，孩子到哪都能帶著你，就是福氣。
“挺好。”她笑道，“去吧，等你們安頓好了，我和你爸趁農閑也去你那住上幾天，過過城里人的癮。”
“好……”楊志剛看著年邁的父母，心頭涌現一股熱流。
帶著難掩的傷感，他踏出老宅，抬頭仰望，滿天星辰清晰好看。明天應該會是一個大晴天……
天黑了，各家出門散步的人也都回去睡了，只有那些家養的狗會哼哧哼哧叫幾聲，偶爾有一兩只野貓踩著高貴的步伐從他身邊路過。
踏著月光，迎著微風，他很快看到了自己的小家。堂屋里的燈還亮著，秋天的涼意也被心頭的暖流驅趕得干干凈凈，他幾個大跨步，三步并作兩步，快速朝家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