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他剛剛神情隱忍,怪不得,在藏書閣里多呆了一會兒,他呼吸都滯澀起來。
細細想來,剛剛的一切異常都是因為,他的身體更差了些。
程昭忍不住開口:“可是他的情況不是一直很穩定嗎?怎么會突然嚴重起來?”
說起這一點,墨泉極為無奈:“先前主子喝酒還有些分寸,自從游湖那日之后,他像變了個人,喝酒毫無節制,像是要醉死在夢里,哪里有人勸得動他。”
游湖那日,他先是同程昭吵了一架,后又去回春堂找了木犀,得知自己的病沒辦法治。
這樣的打擊確實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
程昭站在他的角度想一想,只覺心中酸澀,輕嘆道:“無論如何,得愛惜自己,才能等到機遇啊。”
墨泉苦著臉,心疼道:“等?主子等了十年,也忍受了十年的苦楚,我們找遍了京城的大夫,又來了綿州找傳說中的神醫,可是只等來了絕望啊。”
程昭咬著唇角,光是聽著都讓人心疼不已,那真正承受了十年痛楚的宋闌,該是怎樣一番景象?
見她似有所感,墨泉語氣卑微地懇求道:“三小姐,你若是把主子當朋友,平日里多勸勸他,哪怕他生氣,也別同他計較,算是我墨泉求你。”
七尺男兒用這樣的語氣懇求她,墨泉的忠心可見一斑。
“我明白的。”程昭應聲。
墨泉對著她拱手致謝,誠懇道:“既然我說的小姐都答應了,那小姐想知道的,我也會告訴你。只是三小姐記得幫我保守秘密。”
“那是自然。”
墨泉把懷里那張紙掏了出來,給程昭看:“其實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是幫主子找有這種文字的書籍而已。”
是宋闌先前給她看過的那種晦澀難懂的文字,只是這張紙上寫的不是方子,而是藥材介紹,一旁還畫了藥材的圖畫,以便理解。
先是古方,后是藥材。
所以,宋闌這是得了一本古醫書嗎?
看罷,程昭把紙遞了回去,道:“看不懂,好了,我下樓去了,不打擾你。等下我可能得先回書屋去參加大考,鑰匙我就帶走了,晚點你走的時候記得鎖好門窗。”
“多謝三小姐。”墨泉目送她下樓。
程昭把一樓的邊邊角角都擦了一遍,隨后便出門朝著書屋那邊跑過去。
大考剛剛開始,程昭坐下來,咬著筆桿子思索文章,今日出的題忒難,談的是如何治理水患,她不大懂,只能憑借自己從前在漳州的經歷來寫。
木里村有條大河,從前每到雨季便會泛濫成災。
所幸那里的縣令算個好人,特意拓寬了河道,疏通了下游,又加高加固了橋梁,之后木里村再沒受過洪災,人們安居樂業,日子過得紅火。
待她編了一篇出來,便見蘇先生坐在案幾前看書,眼眸低垂,只看得見細密的眼睫,清瘦文弱但不失風骨,蘇先生渾身上下都洋溢著濃濃的書卷氣,像是書本化作了人形,只讓人覺得淵博。
其實,蘇先生長得怪好看的,除了,老了點兒。
傳聞里說,蘇先生三十歲了,三十歲沒成家,算是很罕見的,她咬著筆桿子開始琢磨,蘇先生為什么沒有成婚,大約是他志向高遠,或者說是,不流于世俗。
她的目光不加掩飾,蘇先生倏然抬頭對上她打量的視線,竟一時被她看得紅了臉,抬手輕咳一聲:“程昭,認真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