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牢里艱苦,程昭走來這一路,處處都有人低聲哭嚎。
她被獄卒帶到了最里層的一間牢房,這間牢房很小,幾乎算作囚野獸的籠子。
墻角小小孔洞透出天光,許志高正躺在稻草鋪的石榻上,他面朝墻壁,程昭一時看不清他的面容。
獄卒敲了幾下鐵柵欄,喊道:“喂,起來了,有人來看你。”
被關一個多月,總算有人來看望,許志高一下子翻身起來,朝那邊看過去。
門外站著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一身雪色軟綢襯得她肌膚賽雪,夕陽余暉越過小小的窗子,正好落在她身上,她周身澄澈,縈繞著淡淡光澤,像是不染俗世的仙子。
程素素?
許志高揉了揉眼,再看便發覺,不是程素素,是他的好女兒程昭。
他眼底燃起希望的火焰:“阿昭,你是來救父親的嗎?”
程昭捂嘴后退了一步,驚訝道:“父親怎么會在這里?”
“你不是為我來的?”
程昭搖頭:“不知,我是被人拉到這里來的,并不知發生了什么事。”
她的一雙眼干凈極了,像清透的琉璃珠子。
牢獄里消息滯塞,許志高本就是半夜被人綁了送進來的,全然不知發生了什么,如今過了一月,他仍存著希望,希望有人發現他是被關在這里。
如今,程昭來了,她是這骯臟監牢里唯一的光彩,許志高本能地想要抓緊她,或者說,抓緊這個自救的機會。
“無論如何,阿昭,你得救救父親啊。”許志高撲過來,朝她伸手,像是要緊緊握住什么。
程昭沒接他的手,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眸光意味不明,她手里還捧著一小紙包的糕點,糕點香甜,是牢獄里見都見不到的。
許志高還在空氣里虛抓,程昭意識到了什么,把糕點往前遞了遞:“父親是要這個?”
許志高一把抓過,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牢獄里的飯菜都是餿的,他整日吃不飽穿不暖,已經有一個多月沒吃過這樣精致好吃的點心了。
四五塊糕點,一口一個,只夠他墊肚子而已。
程昭瞇眼看他的吃相,心頭生出幾分鄙夷。
他的指甲很長了,里面藏滿了污垢,看起來灰蒙蒙的,他的長發亦是散亂不堪,有酸臭氣飄出,身上的衣服就更是了,破破爛爛,冬日里只能勉強御寒,還有一雙腳,上面滿是凍瘡,黑乎乎的,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像極了乞丐,卻又不及乞丐,乞丐至少還有自由。
先前富貴無邊的許志高,竟然也有這一日。
或許,在入贅程家之前,他過的本就是這樣的日子。
程昭心里隱隱透出快意,偏偏要裝出憐憫擔憂的神情:“父親,我該怎么救你呢?”
“這里是牢獄,他們抓錯人了,他們抓錯人了,你找黃知州去,就說我們許家愿意做任何事,只能能讓我出去。”
她羽睫翩躚,仿佛問的是再普通不過的問題:“那父親,我想問一問,當年,程府為何變成了許府,我母親祖父的牌位又為何不能進祠堂?”
許志高死死盯著她,企圖從她臉上看出些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