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折子掉在地上,火星竄動幾下,將男子白袍染了層光暈。
屋里,又黑了。
殷洵知道小姑娘看見了,也知道她定是剛才被嚇了一跳。
從后把人擁住,他下頜抵在她脖頸間,“阿菀真是大膽。從來沒人敢在這間屋里點光的...”
他又問她,“剛都看到了什么?”
姜菀忍住胸口起伏,略顯平靜坦誠道,“看到了好多刑具...”
沒錯。
就是刑具。
這不是一間屋子,這就是一件刑房。
“殷洵。”姜菀緊著喉嚨喊他,像是給自己壯膽,卻沒發現聲音已經開始輕輕顫,“你為什么要睡在刑房里?”
“傻阿菀!”殷洵笑出聲,卻不是以往那調侃打趣的笑。
笑得苦,笑得酸澀。
“這不是刑房,這就是我的房間。”
殷洵將地上的火折子撿起來,擱在唇邊又輕輕一吹。剛才熄滅的火折子,兀地又亮了起來,暖了起來。
房間里有蠟燭,從未用過的白蠟。
他攥著火折子,一步步走到那些白蠟擺放的位置前,將它們點燃,點亮。
不多時,屋中明亮一片,卻只給人無盡遐想和恐懼。
只見,幽深幽長的一處房間里,四周角落都擺滿了刑具,大小各異。
有些姜菀見過的能叫出名字,但更多是她不曾見過的,更別提能把名字給叫出來。
剛才殷洵說什么?
這就是他的房間?
怎會...
堂堂魔教魔尊,怎可能住在這種地方。
殷洵握住姜菀的手,牽引著她,像是到了風景秀麗的地方游玩般,輕松愜意著指著那些刑具,同她一一道來。
“這是三角馬,這是竹夾,這是炙板...”
殷洵說了許多,姜菀都沒能記住。
不過,她倒是記住他最后一句話。
“這是我幼時的屋子...”
這是囚禁他整整十年的屋子。
“瞧見那些掛在刑具后的壁畫了么?”殷洵抬手虛虛指了一下。
姜菀無知無覺點了頭,“瞧見了。”
“看見了什么?”
“...看見”姜菀蠕了蠕嘴唇,才說,“看見有個女人,抱著一個男童...將他鎖在那些刑具上,對他...對他用刑。”
殷洵彎起唇角,吻了她頭頂,啞著聲,“乖阿菀,那你就沒看出來那個男童便是我么?”
姜菀心緒復雜。
她看出來了。
一早便是看出來了,卻不愿點破...
“那女人是云姬,亦是曾經的魔教教主。”
同為女人,姜菀不懂...這到底要心里扭曲成了什么模樣,才能對一個孩童下此毒手。
“她生在陰陽墟,自生下來,便是魔教之人。云姬芳華之年,外出歷練時遇險,被一藥郎所救,至此,芳心暗許,糾纏深深。”
“她生得貌美,這天下男子沒人能抵過那美貌成柳下惠。二人隱匿山谷,恩愛不分,或許真如上蒼所言,自古正邪勢不兩立,談何長相廝守。”
殷洵望著那畫,看了出神,“她是魔教圣女,而那藥郎,便是藥王谷傳人。”
“事情傳開,藥王谷在江湖上一夜間被眾多名門正派擠兌,更是揚言藥王谷若不同魔教斷干凈關系,便讓藥王谷從此在江湖中銷聲匿跡。那藥郎怕了,他怕了...索性拋下云姬,重回藥王谷選了家世清白的女子成親。”
“云姬再回陰陽墟,已懷胎六月。她苦練魔功,不惜走火入魔,染上血毒也想要去找那藥王谷的負心漢尋仇,找整個武林盟的正道尋仇。又是三月,孩子生下來,娘胎里帶著的血毒早已浸入骨。”
“孩子剛生下來,云姬對他也是好的。可在沒多久聽聞到那藥郎同愛妻誕下一幼女后,云姬便是瘋了...她恨這天下,恨正道,恨藥王谷的薄情郎,也恨她懷胎十月的洵兒。”
“乖阿菀,云姬便是我阿娘。”
“陰陽墟是邪,云姬是邪,我亦然也是邪...”
自古正邪不兩立,
可我真的歡喜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