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也是完全聽出來了,司馬衍這是仗著有司馬珂撐腰,再也不是之前那個見到他尊敬有加,在他面前唯唯諾諾,甚至見到他還要先下拜的小皇帝了。
剎那間,一股無名之火,騰騰的涌上了王導的心頭。
自東晉小朝廷建立以來,王導何曾受過皇帝的這般呵斥,無論是司馬衍的祖父司馬睿,還是其父司馬紹,抑或是半年前的司馬衍,都是對他尊敬有加,從來沒有說過半點重話。
然而自從司馬珂的橫空出世,其勢力日益盛興,小皇帝也逐漸一改往日唯唯諾諾的作風,行事變得果斷起來。王導雖然知道這一天遲早要到來,卻沒想到會來得這么快。那日,王曦給他做思想工作的時候,他以為自己已經看開了。但是,此刻聽到司馬衍這般呵斥,他心中其實還是不甘的。
王導強忍著怒氣,但是語氣明顯沒有那么溫順了,緩聲道:“陛下,中護軍趙胤雖有錯,微臣聽聞公主亦貪玩不守規矩,差點誤了禁宮閉門,其雖行事粗魯,卻是為了禁宮安全,還請陛下念其忠心耿耿,從輕責罰。既然陛下覺得罰俸三月輕了,便罰俸半年,降其名爵一等,如何?”
司馬衍氣笑了,笑容之中充滿憤懣和勃勃的怒氣。
其實,若只是訓斥尋陽公主一事,王導好好說,降名爵一等,司馬衍或許可接受。可是這趙胤一向在宮中囂張跋扈,連天子司馬衍都沒放在眼里,曾數次訓斥小兒一般訓斥司馬衍。此刻,司馬衍有了司馬珂撐腰,新仇舊恨一起涌上心頭,哪里會就此放過趙胤。
聽到王導這般輕描淡寫的一說,更加激怒了他,心頭無名之火,騰騰而起。
此一時彼一時也,難道丞相想要一世把朕當做小兒糊弄?
司馬衍淡淡的笑了笑道:“既然丞相如此說,趙胤之事且從長計議,朕請丞相來,卻是另有一事相商。”
王導見司馬衍的情緒似乎平靜了點,心頭微微松了一口氣,語氣也變得溫順起來,恭聲道:“陛下請講,微臣可為陛下參考。”
司馬衍似笑非笑的望著王導,緩聲道:“朕聽聞朝野有云,‘王與馬,共天下’,即天下乃朕與丞相共之,今朕甚覺為帝不易,力不從心,意欲禪讓帝位于丞相,還請丞相勿辭!”
司馬衍說得很慢,聲音也不大,但是每一個字卻像炸雷一般,在王導的耳朵中響起,眼中更是殺氣騰騰,怒氣沖天。
剎那間,王導似乎驚呆了,愣了半晌,立即噗通一聲拜倒在地,淚流滿面,泣聲道:“老臣該死,老臣該死,還請陛下恕罪!”
司馬衍砰的一拍案幾,騰身而起,怒聲吼道:“朕要廢黜一個無禮的臣子,丞相不允;朕要禪讓,丞相亦不允,丞相莫非想效石虎與石弘之事?”
他這一說,令王導更加大驚失色,一邊流淚,一邊連連磕頭道:“微臣死罪,微臣死罪!”
司馬衍說的石虎和石弘之事,指的是石勒死后,其子石弘即位,自知不是石虎的對手,故請禪讓于石虎,誰知道石虎卻不肯接受石弘的禪讓,而是直接將其廢黜,然后殺之。
這一句,可是完全的誅心之言,令王導毫無還口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