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駛出了地下停車場,看著車窗外昏暗的天幕下已經亮起的路燈,彼此間隔著,卻又一個整體的蜿蜒至遙遠看不見的地方。
即將開啟的夜晚,并沒有隨著空氣中開始退卻的熱量而變得冷清,兩側商家招搖的霓虹與,路側亮起的路燈和川流的車輛燈光取代了白日的單一,源自于人心的不安分鼓動著城市夜晚的燥熱。
車拐過了一個街角,臨時停靠在路邊。
鄭玄重重地將自己砸靠在背后的車座上。
在他已經將這份尚未開始的暗戀埋入心底,束上枷鎖,準備作為祭奠的過往塵封時,趙鑰琳突然的出現,經過最初的慌亂后,他發現,自己并沒有曾經想象中久別重逢的悸動。
心,以一種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速度,在趙鑰琳一步步靠近的時候,飛速而決絕的平靜下來。
當趙鑰琳就這么真實的站在他面前時,他甚至一時間想不起記憶中那個讓他魂牽夢繞女孩的身影,不知為何,他并不想見到眼前這個女人,他甚至從心底厭惡她,憎恨她,沒有理由的。
亦或者,是有理由的。
時間真是一種可怕的東西,輕而易舉的,便剝離了事物、人原本的面貌。
又或者,記憶本身是一種虛假的東西,會過度美化某一片角落,在那里開出一樹不容許玷污的純潔之花。
但一樣的,新的取代舊的,總會讓喜歡的人憤怒,憎恨。
他努力維持著昔日的關系,但面對前一刻的趙鑰琳,每一個細節都讓他覺得是那樣格格不入,滿滿的都是一股子矯揉造作。
甚至,在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偽裝著平靜驅車逃一般遠離那個女人時,透過后視鏡,看著站在原地目送他離去的那個女人,他仿佛在她那張精致的面容上看到了狂亂的扭曲,似乎那只是一個頂著趙鑰琳面孔的惡鬼,皮囊下散發著被時間腐蝕的令人作嘔的惡臭,正撕裂沸騰著要沖出那具皮囊,追上他,將他吞食。
鄭玄打開車窗,讓人世的氣息將他從那墜入煉獄的邊緣拉回這紅塵,許久,才將那荒誕可怖的畫面從腦海中擠出。
拿起支架中的手機,指尖在屏幕上飛快地滑動,昏暗的光線中,屏幕散發的光芒倒映在他的眼底,拉開一道綿延成條形的名單列表,最終停靠在在下方的一條群發備注。
點開,是寥寥四個孤零零的名字,與先前仿佛看不到盡頭的列表形成鮮明的對比。
認識鄭玄的人,都會覺得鄭玄待人溫和親近有禮,家教極好,而且自身能力很強,是個值得一交的朋友。
但,鄭玄的朋友卻知道,鄭玄是一個只在朋友面前才頑劣的臭小子,而在外人前,他只不過是把骨子里的冷漠和孤僻轉化為一種更容易讓別人接受的禮貌與教養。
所以,鄭玄的朋友很少,寥寥四個,而如今隨著鄭玄稍稍猶豫后,指尖飛快地在屏幕上點過幾下后,就只剩下了三個。
目光掃到副駕駛座上的禮物,鄭玄側身拿了過來,拆開一半,突然沒了興趣,隨手丟到了身后的座位上。
有些事,既然已經下定決心要讓它留在過去,那么就徹底斷了念想的好。
他寧可錯過,也不愿因為一時的心軟,將來成為過錯。
……
將車停進車庫,鄭玄拎著自己的購物袋,輕車熟路地離開了車庫。
蒼白的燈光映照著無人的地下車庫,一輛輛的車似是這冰冷巨大空間中肅穆的雕塑守衛,陰鳩的濕寒仿佛跗骨的幽冥氣息充斥不散。
“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