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在鏡子里看看你的臉,認真端詳她,一頭還算爽利的短發,從四面包裹住這張小小的臉龐,高挑眉,黑溜溜的眼睛里目光清澈,沒有笑意,鼻子小巧而高挺,是這整張臉上最得意的所在,薄厚適度的嘴唇微微撅起,像是要訴說一些難忘的過往最后卻云淡風輕的微笑起來。
三十年的光陰過去了,人身、人生已趨于成熟和穩定,每日里一邊生活一邊回憶,像在半夢半醒間徘徊。
都說回憶是美好的,也不盡然,有時候想起自己曾有過的那些社會性死亡瞬間,就后悔的想要狠狠捶幾下的感覺,好在時間真是良藥,它像粘合劑一樣細密的縫補著自己的傷口,盡量不留下什么痕跡,但它終究是能力有限的,過于深而長的傷疤總是補了又漏,直到時間這位修理師傅終于失去耐心,放棄。
還曾記起那些過往,還曾記起時就拖拽出一把淤泥,里面包裹著痛苦和深深的無奈。
小時候的自己總是痛苦的,天真爛漫里涂抹著灰暗,我想我該恨,可是恨的那些人一個一個都已從這個世界里徹底的消失了,我還惦記著那些曾經的傷害,還有意義嗎?我無數次的問起自己,又無數次的在沉默中安撫著自己,過去了,是呵,終究是過去了。
我在家中排行老二,哥哥是長子,還有一個小我兩歲的妹妹。小時候,奶奶、父母親都寵著哥哥多一些,受傳統老思想的影響,家里人都是以他為重,而哥哥也沒有辜負大人的期望,在學校一直都是好學生,在家里也算不得調皮搗蛋的那類孩子。
接下來喜歡的就是妹妹,她性格活潑開朗,古靈精怪,常常逗得大人們前仰后合的開懷大笑,人人都說,她長大了絕對是有本事的人。相形之下,沉默寡言又木訥的我就差的遠了,經常被大人們拿來和妹妹做對比,調侃,而我的內心又是那么敏感,什么太老實、沒眼色、干活不行、不機靈的標簽隨意貼在我幼小的身心里,留下了深淺不一的傷疤。
在那個家里,記得除了母親和妹妹能給我僅有的一絲溫暖,其他都是冰冷的,可母親,她是遠嫁的姑娘,自己都生活在奶奶的強勢和父親的冷漠之下,生活條件又是那么的貧苦,沒有經濟來源終日在泥土中播耕勞作。
從記事起自卑的種子就早已埋在了我的心里,不敢在別人面前說話,不敢直視別人的目光,總覺得,所有人都在嘲笑我,而我事事都比不上別人。
這個時候,當你有一個十分強勢的奶奶,腦海中根深蒂固的是重難輕女的觀念,而她又覺得,你十分像被她瞧不上眼的兒媳,你的日子又能好過到哪里去呢?
一切的一切都是被支配的,在那個家里,就像是一個丫鬟般,得不到任何尊重還要被使來喚去,自由和快樂就像是遙不可及的夢想,虛無縹緲。而這,就是我的童年!
永遠忘不了,被在許多親戚面前大聲呵斥責備的場景,忘不了,明明是我有理而親戚家的孩子卻差點將我推倒在地不敢反抗的情景,忘不了,只因自己吃了一個橘子就被冠以懶、饞名聲的時候,五歲掉進河里差點被淹死又救回來回家還要穿著冰冷的衣服承受冷漠和責罵的時候……
一切的一切就那樣磋磨你幼小而敏感的心靈,溫暖,便成了埋藏在心底的一種渴望,人生成長道路上迫切的需求。直到有一天,我離開了那個令我痛苦又承載記憶的家,那種窒息才得以緩解,自此,一去再也沒有回頭。
這么多年,在外漂迫的我,雖然體會到過許多的人間冷暖,世態炎涼,卻仍然覺得好過在那個令人痛苦和窒息的家里,也許有人覺得我太過于小題大做或者是不懂得感恩,可事實就是它在我的童年記憶里留下太多的疤,到如今回憶起來還在隱隱作痛。
那時候,總是不明白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錯,或者是相信他們口中所說的,我就是那樣不堪的一個孩子,以至于恨自己,罵自己。
如今仔細回想起來才明白,那時候的自己就是太弱小了,而這恰恰又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你和你膽小懦弱的母親不受欺負誰受欺負?
那些被眼淚浸泡過的憂傷,一點一點擊碎了我的脆弱,磋磨出了一副鋼鐵般的鎧甲,使我的內心強大無比,那些痛苦和磋磨現在想來竟成就了我,這是那時處在怨恨和痛苦中的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所以,當帶給我傷害的那些人離去的時候,我仍然像小時候那樣淚如雨下、嚎啕大哭起來。
沒有什么是永恒的,不是嗎?愛恨情仇,終將化作一縷孤煙沉寂在歷史的風塵里,唯有在任何時候不放棄自己,努力向前向上,才能贏得煙花和掌聲,才能,撫慰你弱小無助時留下的傷疤。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