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問:“那你喜歡做什么?”
瞧,我們在一起那么多年,他對我體貼入微,卻不知我喜歡做什么。
我從前喜歡放風箏,喜歡摘花撕下花瓣撒到河里,喜歡撲蝴蝶,斗蛐蛐。
我喜歡的,好像都是春天的事。
可現在,已經入秋了。
我遲遲答不上來,他繼續問:“阿星,重來一回,你一定不會喜歡我了對嗎,你也后悔認識我了。”
也。
這個字就挺靈性的。
另一個后悔認識他的人,是誰呢。
“沒有后悔。”我語重心長的對他說,“男人四十也不算老,如果你再遇見好姑娘,一定要好好把握,別再惦記著過去了,無論師父還是我。”
他是逃出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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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復在三天后回來的,他衣服還是三天前的那件,身上酒味濃得厲害。
我就張羅著讓下人在浴桶里放水,親手幫他寬衣。
這個男人醉醺醺得跟我說:“阿星,可我后悔認識你了。”
我手上動作頓了一下,替他脫下最后一件衣服,試了下水溫,便扶著他進浴桶。
他抓住我手臂,不讓我走,說出的話卻是:
“你走吧,離開這里,不要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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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他不會讓我走,也不會讓我帶走孩子,我想錯了,他給孩子和我準備了豐厚的東西,還有一封休書,然后送我們上馬車。
孩子跟他招手:“爹爹我走了!”這時候孩子已經會說一些簡單的話了。
他抱了抱孩子,道:“你要孝順娘親,不要惹她生氣。”
孩子聽不太懂,眨了眨那雙像極了父親的眼睛,然后鄭重點頭。
車簾放下,我抱著孩子,問他:“你知道爹爹是什么意思嗎?”
他點頭,表示他明白:“爹爹要娘親開心!”
我抱著寶寶大哭一場,心里卻隨著越駛越遠的馬車輕松了起來。像是塵封已久的酒壇被拿了出來,把面上的灰塵吹去了,終于得見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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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親日日對我唉聲嘆氣的,明明是沈復休了我,父親還責怪我。
“一定是你做錯了什么,他對你還不夠好,你真是被慣壞了。”
世人都說沈復寵妻如命,也只有師父和崔先生知道,他對我究竟是怎樣,我又受了怎樣的折磨。
幾日后,師父登門來看我,我以為她是來安慰我的,可是她一開口,竟然是同我說:“阿星,沈復來了錦州。”
果然,錦州他還是要來的,還是要見師父。
但我心里已經沒有多大波瀾,笑著對師父說:“他愛了你二十多年,這樣癡心的人居然是存在的。”
師父搖搖頭,“他想我替他解釋,他沒有放不下我,這幾年也是一面都沒有見我,也正是如此,周歲宴我才會去。周歲宴那天,你暈過去,我罵了他。他對我說,也許老天讓他重活一回,是為了讓他擁有星星的。所以這一次,他是真的想好好對你。只是佑啟依然是他的遺憾,他用最不應該的方式去彌補這個遺憾,是他的錯,他也認識到錯了。他希望你打開心結,原諒他。”
我臉上的笑意慢慢消失。
“如果師父來當說客,大可不必,他已經給了我休書,我如今的日子也很安逸,不想再改變什么。”
師父跟我說了句對不起,然后擁抱我一下,離開了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