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庚隱退,寅時到來。
山間薄霧暗攏,絲絲縷縷,緩緩浮動,如蒼青色的輕紗漫卷,遇風不歇,散開時,便得見流水人家。
時值蘭秋之際,天色比往常要亮得更早了些,銀發少年背著竹簍,途經村頭的云嵐客棧,很快踏過了木橋,消失在了霧色中。
南凜并不知,在他離開后,客棧里走出來了一個人,那人目光驚異,神情呆滯地站在原地,難以置信地盯著他的背影看了許久,手里還拿著準備掛在外面的燈籠桿,遲遲都沒有反應……
自從跟著南凜回來后,灼夭就成日躲在黑魂玉中,只有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才能坐到籬笆院子里的槐樹上,吹著夜風,看看頭頂的星與月。
每次她想要跟南凜一起出去采藥,少年就會把竹簍往石桌上重重一放,隨后一臉正色地看向她,十分嚴肅地嚇唬她說:“外面有著數不清的會吃人的怪物,你若是出去碰上了,到時候別怪我沒提醒你。”
“騙人!小神醫是大騙子!”灼夭撇撇嘴,小臉耷拉了下來,狠狠跺了下腳,可卻很聽話,又乖乖回了黑魂玉中。
可是,天天如此,她實在是悶壞了,今日是第一次沒聽南凜的話,從黑魂玉里跑了出來,還偷偷去了那片桃花林。
“南凜,你別生氣了嘛。”灼夭一路小跑,追上前面一聲不吭,似乎很生氣的銀發少年,扯住了他的袖子,滿臉心虛,認錯道:“南凜,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別不理我,等回到家,我就去抄寫醫經。”
南凜毫不費力地撥開她的手,看也不看她,步伐飛快地往回走。
見少年還是沒有消氣的意思,灼夭猛地沖上去張開雙臂,攔住了他,心一狠,對他伸出了右手食指,咬牙道:“一百遍,我抄一百遍,你理一理我嘛。”
說完,灼夭目光期待地看著少年,抿著唇瓣,等一個回應。
南凜本就是容易心軟的人,不得不說,看到她這副可憐巴巴的小模樣,也就真的拿她沒辦法,終歸是松了口,看著她,正色道:“無論如何,都不能離開我的視線,下不為例。”
灼夭一聽這話,心就樂了,她咧嘴一笑,對著天空大喊,聲如清鈴般悅耳好聽,“小神醫果然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小白毛,你竟然沒死!你這條賤命可還真是夠大的!”
恰在這時,身后突然傳來了一道刺耳嘲諷的聲音。
灼夭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她剛想要回頭,南凜卻一下子拽住她的手臂,把她拉到了身后,視線也被嚴嚴實實地擋住了。
她在后面戳著南凜,好奇地問道:“小神醫,怎么了啊?”
“別出來,找麻煩的。”南凜目光鎖在王貴等人身上,淡淡道。
“嗷……”灼夭應了一聲,可心底卻來了興致,忍不住想要冒出頭來,畢竟,除了南凜,她就再沒見過別的人了。
拂曉時,王貴看到了南凜,知道他還活著,心里的不安就越來越大,他特意從客棧帶了一幫人,堵在南凜回家的必經之路,等著他自投羅網。
他瞟了一眼南凜身后的那一抹淺粉衣角,不懷好意道:“小白毛,你這是知道怕了?藏什么呢?小爺我都看到了,那小丫頭是誰,讓她出來,給小爺認識認識。”
王貴這次帶來的人都是會功夫的,說起話來,底氣也比先前足多了。
南凜眉頭一皺,只覺得這家伙就是個潑皮無賴,實在太過難纏,“王貴,做人要有底線,上次的事,我都沒有找你算賬,你還想如何?”
王貴回想到三個月前,眸中頓時染上了一股陰狠,他盯著南凜,冷哼道:“巧了,小爺我今天就是來教你怎么做人的!”
說著,他沖后面一揮手,陰狠道:“你們去,把他后面那丫頭給小爺我抓過來,我倒要看看,誰敢和南凜這藥罐子待在一塊,也不怕成了短命鬼。”
灼夭聽懂了,這人分明就是來找茬的,她抓著南凜的袖子,冒出頭來,沖著王貴吐了吐舌頭,“大壞蛋!要你管!”
哪怕游蕩在世間十余載,她的心智依舊不怎么成熟,仍然是個玩心很大,會捉弄人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