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動作快卻不亂,有條不紊。
時而詢問麻醉師:“老常,體征怎么樣?”
麻醉師也是非常老資歷的主任麻醉師了。和周教授更是合作多年,無比默契的老搭檔。
常教授說道:“不太樂觀。你是打算保住子宮?”
周教授嗯了一聲,“我想保住,她連三十歲都還沒有,太年輕了。切除子宮太可惜了,我盡量止血吧。”
常教授道:“行,那你繼續做吧,我盯著呢,不行我會說的。”
也是因為這兩位的穩,薄景深才沒徹底崩潰。
但也愈發瀕臨崩潰的邊緣,因為手術護士時不時在一旁提醒著周教授,蘇鹿的備血已經所剩無幾了。
這是一位熊貓血的產婦,這使得本就兇險的情況,會變得更加兇險。
手術護士也是很盡職的,一直不停的提醒,提醒到最后都急得像是有點要生氣了,“周教授!血!快沒了!”
這一聲也如同敲在了薄景深的心上。
周教授連聲應道,“好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馬上好了馬上好。”
最終,周教授把能做的都做了之后,還是沒有辦法完全止血,于是就用了老辦法,將蘇鹿的子宮里塞滿了止血紗,用最簡單也最直接的辦法,填塞止血。
失血七千多毫升,算是渾身的血被換了快兩次。
薄景深看著她慘白的臉色,看著她被從手術室里推出去。
他甚至不記得自己當時是怎么從手術室里出去的,不記得自己怎么回到了車里,只記得自己身上的手術衣已經全部被汗濕透了。
他渾身顫抖,趴在方向盤上泣不成聲。
之后的幾天,他一閉上眼睛,眼前都還是那一片血色,而且一直耳鳴,仿佛有了幻聽,總聽到那個心電監護儀的聲音,聽到那嘀嘀的心率聲越來越慢。
簡直要逼瘋他。
太痛苦了。
“小樂那時候那么虛弱那么脆弱……”蘇鹿的語氣里帶著埋怨,薄景深寧愿她這樣埋怨,寧愿她將所有的怨氣都發出來。
蘇鹿繼續說道,“你都不管他,你現在又知道要來當他爸爸了,你怎么這么混蛋!”
薄景深嘆了一口氣,“我知道我很不對,很不合格,很不應該,但我那時候的確……因為太害怕失去你,所以對他有些偏見,我可能的確……不是個好父親吧。或者說,那個時候,我根本就還沒有什么當父親了的實感。”
薄景深那時候心態和心理其實已經有了問題,變得有些偏激,鉆了牛角尖,所以甚至覺得……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孩子,蘇鹿不會這么危險。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孩子……
“后來還是經過了一段心理疏導之后,我才漸漸緩解過來。”薄景深很愧疚,“在那之前我甚至不愿意去看他,等到我心理終于緩解過來之后,我羞愧無比,我去新生兒科看他,他已經度過了最危險的那段時期了。所以我沒有見過他最難的那個時候,于是我聽到他說起他剛出生的時候特別的虛弱危險,我很是羞愧。”
“我去看他的時候,他就已經是這個模樣了。我錯過了他最需要照顧的時候,因為對這個孩子無比羞愧,于是我將他紋在了這里。”薄景深終于將自己當時的經歷袒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