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話很慢,說一句停一下,看對方的臉色。
確定對方在等他繼續說下去之后,他又繼續道:“新站治療區的規劃我沒有具體參與,不過當時問到我意見的時候,我也提過一些,首先是這里的治療規模大,我都看過了,最大的一個批次治療超過四百人。當時我就說過,這么大規模對被治療者的心理肯定是有影響的……幾十個人被治療,那是被折磨,是受刑。幾百個人被治療,那現場很多人可能就會感覺是在承受很多人共同的厄運了,這會在心理層面給他們支撐……當然,這些東西都不是我說的,都是盧總的總結,其實這個問題,你們找盧總效果可能會更好,畢竟新站老站都是他一手弄的,我……只是個打工的。看看熱鬧,說實話也不太看得懂。”
“可小的治療室出款率也不高啊……”
陳晨繼續說廢話:“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了解,是不是你們人員甄選有問題,我看過材料好像年紀都比較輕。”
新站的治療對象年限明顯下調過了,而且下調的很厲害。
老站的最低年限是50歲,新站已經調到了40,差了足足十歲。
四十歲的身體,和五十歲的身體,以及他們的心理狀態,顯然不是同日而語。
但陳晨也知道,下調治療年限的目的,其實是為了提高出款率,因為理論上來說,一般更年輕的致患者都會儲存更多的存款準備以后的生活,很多老年置換者則會不顧一切的去置換,窮人的比例高。
但現在現實似乎證明這正好適得其反。
更年輕的人是更有錢,但他們更不甘心交錢。
給國家交稅還能說的過去,給救助站交錢……還是被折磨狀態下……
這對很多人來說都是無法言說的屈辱。
這種抵抗是有榜樣性和傳染性的。
一個人抵抗成功了,那他可能就不會置換走,會留下來,影響后來的一批人。
然后下一批會出現更多的抵抗者。
陳晨雖然沒有具體參與這里的治療工作,但是安保工作還是需要他安排的。
起碼治療區的安保人數是一直上升的,隨便問問過來干活的保安們,都能打聽到消息。
和老站里很多人都是痛快交錢不同,新站的治療區里,已經出現很多人一聲不吭了。
嘴上雖然一句話沒說,但他們眼睛里的恨和狠,讓每一個看過的保安都會覺得害怕。
當然大部分人還是置換走了,但是最近幾天時間,開始出現了一個大家都無法想象的現象,開始有人沒錢交,但也不肯走的現象。
一句話,比起外面很多七老八十的身體,治療區里四十多歲的身體開始對治療者形成了吸引力。
哪怕留下來,繼續擁有這具身體的代價是每天都要接受治療。
放在以前,是沒人會考慮這種選項的。
但是現在,這種情況正在變得越來越多。
這位CEO剛才的發火,一半的原因固然是因為出款率下降,另外一半,就是因為這些人的出現。
他們仿佛榨油廠里出現的鋼豆子,身上非但不能榨出一絲油來,反而開始毀壞壓榨設備,影響整個榨油系統的正常運轉。
喊陳晨來,更多的目的,恐怕是因為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