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著百官之面,諸臣棄冠,拔劍劍指阿染,逼他放出北宮上下。
十一月初九。
在郁澤君率先聲援下,阿染領著諸位投靠于他的魔君,正式開始了他為權力所付出的努力。
有蓮華夫人保護,姜芙自是更加安然無恙,可即便是這樣掩人耳目地被護著毫發無傷,姜芙的身子卻是虧空不起,她本來在從魔淵山回來后,留在魔族的時日便已無多。
他送姜芙走的那日,天色已晚,九天之上星子涼薄,霧色朦朧。
在姜芙一貫認知還停留在他是個滿眼純粹的少年,他卻已悄無聲息地成長、并對他自己想要一切勢不可擋。
阿染替她一點一點地扣緊大氅上的鸞扣,動作輕柔卻又有點兒僵硬,夜空之下,空氣莫名地靜。
“師尊。”
阿染率先打破這片僵靜,只是說出這話時,他喉間艱澀:“當初是弟子強留您許久……如今一別,便再難相見。”
當時若非他要郁澤君去尋來唯有半月之期的藥,依照師尊宛若彌留之際的身子骨,若不愿她性命垂危,必然只有送她離開一種法子。
那時強求她留下來,不知……她心中可會有恨。
“阿染。”
姜芙不能看透他的內心所想,見他這般不舍不由微蹙了下眉心,她輕聲道:“其實,坐上那個位子也沒有那般重要是嗎?”
她想勸說他,日后他們可以一起出去游歷大好河山,自由是屬于他們的,為什么不能放下那一點的仇恨呢,為什么要把自己一直牢牢禁錮在那深淵處呢?為什么……不能開心一點替自己活一次?
姜芙有無數的話想說出口,只是,想到那本屬于反派“陸隱笑”的自由,就在幾日前被他親手了斷——若是那些宗門弟子命喪魔域,阿染必定不會這般受于迫動,只需等待正派人士憤而群起攻之,結界破,他便能出去了。
可是現在。
結界沒人打破,便距離他能夠出去的那天遙遙無期,又何談什么一起游山玩水和恣意江湖?
姜芙的心里頭跟堵住了一般地難受,這般不是,那般也是錯的,她該怎么辦?她本來只是……想讓阿染別那么暴戾行事墮入深淵,和望他余生周全安寧啊。
可算來算去,一半了了心愿,一半又陷進了死胡同。
姜芙的唇無聲地張合,她囁嚅著,卻始終說不出一句話來。
少年沉默著,忽地他退開半步,沖姜芙鄭重地行了一禮。
“弟子,拜別師尊。”
他的腰脊彎得低低,像是對姜芙無聲的哀求:“此一別,山高水長,您要珍重。”
他沒有答姜芙的那句問話,而是催促著她離去,姜芙定定地望著他折腰的姿態,終是嘆了口氣。
他這樣的答案,昭然若揭。
他不愿放下本屬于他的一切,更不愿對那個可以唾手可奪的位子放手。
夜色茫茫,提著燈的祝已早已候在前頭多時。
姜芙自覺得她是沒有留戀地離開,可不知為何,這身上的大氅分明是添了新絨趕制出來的,她卻覺得渾身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