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先出去。”
陸修然回過頭來,他的視線落在菁菁的身上。
姜芙望著他的目光里只覺得莫名,要菁菁走做什么?難不成他還有什么秘密要特地告訴她不成?
菁菁察覺到陸修然這話里說的人是自己后,她回神過來下意識地看了眼姜芙,看到對方眼里肯定的意味后,她這才連忙道:“是,奴這便先出去……”
眼瞧著菁菁退出了內殿,姜芙便道:“尊上究竟要說什么,不妨快些直言,我和菁菁還有旁的要緊事要做。”
事到此刻,姜芙到底是有些不耐煩了,這般磨磨蹭蹭地沒完沒了,她和菁菁還要去找阿染呢,誰有這么多的工夫在這兒和他閑扯啊?
似乎是聽出了姜芙話中的不耐,陸修然眉眼仍舊靜默,他緩緩開口,講述著一件早已數不清多年年月前的舊事。
……
那一年。
魔族剛與人族大戰剛歇,便被神族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一道神罰結界,便被封印在西郊這等子窮鄉僻壤之地。
這一結局,便也直接導致了百年之后的魔域,是如何地衰敗,魔族后人又是如何地子嗣凋零。
父王受不住如此屈辱之下,引丹自薨,在他決心赴死,去給九泉之下的魔族將士請罪之前,父王將他喚至跟前。
切切叮囑他,登上魔尊之位后,當養精蓄銳以待來日,切莫在這動蕩不安的境況之下,窮兵黷武。
因為,百年之內的魔族,已經再難經得起一場內耗了。
他含淚應喏。
因著魔族被逼至如此無奈境地,父王的殯天禮沒有大操大辦,可反而他的登基大典,八音迭奏,祲威盛容,舉辦得格外隆重。
大戰之下,遺留下來的諸位臣子們,他看不到他們面上的悲慟,只能見得到他們擁立新主、仿佛瞧見魔族新生的喜悅與慶幸。
坐在父王只在這兒待了沒幾日的高座上,他靜靜地看著底下光彩洋溢的眾人,只覺得在那一瞬間,他和這些人之間有了道天然的隱形屏障,把這高座之上的孤零零的他,和那些欣悅的面容隔離開來。
仿佛有什么堵塞住了他的喉間,更令他艱澀地說不出一句話來。
罷朝之后,他獨自徘徊在那道結界旁,這道無形的屏障更加明顯,它是將魔族眾人與外界所有人隔絕。
將魔域圍困成孤立無援的困獸。
“嗨——”
那時,尚且沉浸在喪父哀慟之中的他,目光所及之處、耳邊所聽之聲,皆是自成一道隔墻的沉浸式悲傷,直到那道脆亮的聲音清晰地遞至他的耳邊。
他猝不及防地被這聲響給嚇了一跳,慌慌張張回過頭去,都忘了把臉上難過得濃郁不開的神色給抹掉。
立在他幾步遠的地方,正站著個俏生生的少女,她的一頭黑發用了根素雅的木頭簪子,輕挽成髻,一身布衣,一只背簍。
明明她生的樣貌只算得上清秀,同他所見過的女子遠遠難及。
可她彎著眉眼這般粲然一笑,他便覺得彼時入目之下,少女遠勝那些美艷的魔修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