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平想了一想,決定還是實話實說:“白琉璃,你太臟了。”
白琉璃沉默片刻,然后又問:“你嫌我?”
劉平在純粹的黑暗中遲疑著點頭:“是……”
下一秒,他張著嘴一怔,口中忽然多了活物。活物粗糙柔軟,活潑潑的在他舌頭上搖擺扭曲,是一條腥臭的、連蠱蟲都能殺死的毒蟲!
氣急敗壞的對準了白琉璃,劉平“呸”的一聲,把毒蟲直啐到了他的臉上。隨即伸出舌頭嘔了一聲,他不給白琉璃機會,接二連三的把對方啐了個滿臉花。白琉璃在污穢長發的掩護下,發出了低沉沙啞的冷笑:“騙子,請繼續說!”
劉平此刻的痛苦,甚于吃了大糞。左手伸出去撩開白琉璃的一側頭發,他揚起右手,結結實實的扇了對方一個嘴巴。白琉璃被他打得身子一歪,隨即連滾帶爬的重新坐正了,一只手同時不著痕跡的拂過地面。而在白琉璃抬手的剎那間,劉平一屁股坐下去,痛叫著抬起了一只腳。一條蜈蚣死死的附在了他的腳背上,兩排尖銳的蟲足竟然一起扎進了他的皮肉中。
一腳蹬上白琉璃的下巴,他隨即就地滾出老遠,伸手去拔腳背上的蜈蚣。鮮血星星點點的滲出了,蜈蚣仿佛是怕他的血,自動的想要爬開,可是被他捏起來揪住兩端,當場扯成了兩截。
劉平素來怕疼,所以如今不得不效仿了白琉璃,捧著傷腳唉聲嘆氣。白琉璃托著下巴“呼……”的出氣;他也跟著張了嘴:“呼……”
此起彼伏的嘆了良久,劉平熬過了疼,便又爬回了白琉璃面前,問道:“還疼嗎?”
白琉璃低低的咳嗽了兩聲,像只小風箱似的喘道:“不疼了……”
劉平被蜈蚣咬過之后,對待白琉璃恭敬了許多:“既然不疼了,我們就走吧!”
白琉璃伸手摸上了他的腳背,摸到自家蜈蚣留下的兩排清晰足跡,心中痛快了不少。收回手垂下頭,他輕聲說道:“你先走。”
劉平怕他再放蟲子咬人,所以分外有禮:“也好。我知道你有辦法認路,路上小心,別走丟了。”
然后他站起身,乖乖的又道:“我走了,回頭見。”
劉平踏上歸途,沿著甬道中央大步快跑,同時決定一分錢也不給白琉璃。白琉璃是個壞人,欺負白琉璃不算作惡。他難得欺負誰,因為無論誰都只能活幾十年,讓他不忍心去欺負。偶爾破一次戒,他別有一種快感。
找到自己的皮襖皮靴穿了上,他歸心似箭的回了指揮所。敲開房門進了去,他發現室內加了一盞煤油燈,光明可以抵得上一只大電燈泡。金子純的身上纏滿了繃帶,又包皮了一層粗帆布。帆布表面透出斑斑血跡,看起來比傷口本身更加恐怖。直挺挺的仰臥在一張小床上,他奄奄一息,嘴唇和面頰是統一的灰白了。
黑蛇有沒有毒,已經無須去考據;單是大量的失血,便足以要了他的性命。他和與他分離的傷臂一樣,都呈現出了枯萎之態。
房內的兩個日本人,小柳治和小橋惠,都冷著面孔站在床邊。賽維和勝伊縮在角落里看不清臉;馬俊杰獨自靠墻站著,被前方的馬老爺擋住身影。馬英豪拄著手杖站在中央地上,見劉平回來了,當即開口問道:“你跑去了哪里?”
劉平答道:“我去找了白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