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爸爸看不到你們的啊。”
“我知道------其實------我們都知道這一次我爸爸可能------過不了這一關了------”
說到這里,申強那么一個大男人竟抹起了眼淚。
好吧,大人哭那都不叫哭,是眼睛進沙子了。
申強這一抹之后,立即又恢復正常姿態,繼續說道:“其實我們家以前條件不好,也就這幾年兄弟三人成家立業有了一小片天地,正想著說讓爸爸享幾年清福呢……沒想到……他這一次發病挺急的……”
這就是所謂的子欲養而親不待?
柳青青猛地想起自己的父親來了。
……不行,不能想!
想的話,自己的眼睛也會進沙子的!
柳青青克制著。
正在這時候,監護室的門開了。
柳青青感到手臂一緊,然后身子失去平衡。
她被護工抓了進去。
監護室的門重新關上了。
“你怎么跟他們說話啊?”護工帶著埋怨的口吻說,“會出事情的啊!”
明明護工是一片好意,柳青青卻覺得自己被冒犯到。
“也沒說什么,其實他們一家人好像還挺好說話的呀。”
“不能輕信病人!”護工說,“說不定他們把你的話都錄音了!你沒跟他們說什么吧!”
柳青青看看神態嚴肅的護工,柳青青終于學會撒謊了。
“沒有,他只是讓我拿尿片進來。”她把尿片塞到護工手上。
“好吧,這一家人,買尿片倒是挺積極的,昨天帶來的還沒用完。”
柳青青進入監護室。
這是一個超級大的病區,而且全是打通的,一個大廳,沒有獨立房間。
大廳的兩側排著兩排床位。
每張床位旁邊都有心電監護、呼吸機、吸引器等等設備。
大部分的病人都是安靜地躺著,呼吸的聲音是從呼吸機傳出來的,心跳聲,也能從心電監護儀上監測到。
好像全是機械人。
除了偶爾有幾個術后來醒麻醉的,已經清醒,帶著幾分好奇而又恐懼的心理望著四周的一切,其內心說不定以為自己是身處什么地獄之類。
柳青青找到申志凡。
他被約束在病床上,剃光的頭發,頭上的膏藥,引流管,氣管插管,胃管------當然還有留置針,和懸掛的藥水,藥水不止一種,其中就含有申強說的麻藥。
麻藥讓本來就已經失去意識的申志凡安安靜靜,好像是熟睡的小貓那樣。
這是監護室中大部分病人的形象。
失去了身份,失去了表達能力,像某種類人的生物。
平時,柳青青也是這么想的。
今天,她卻看到了他本來的面目,有社會身份,有家庭,有孩子,有孩子寄付在他身上的情感。
現在,這些情感都還在。
他也在。
只是他感受不到而已。
柳青青這樣想著,忽然間拿著引流管的手抖動起來。
…………
不對,不是她的手在抖,而是她手腕上的黃色珠子在抖。
帝王黃玉,橘子怪化身的那塊寶石,發出一圈又一圈橙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