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讓王漢郁悶到極點,今日來主要是為了提醒岳父,千萬別再支持元祐黨人,結果白來了。當下也不言語,聽他們說。一伙人慷慨陳詞,講的是新法諸多危害,具體到某年某月某日某件事,損害了誰誰誰,全部討論清楚,商定好,計劃明日朝堂上大家慷慨直述。
只是鄭居中已經不再發言,偶爾間,看王漢一眼。
商討一個多時辰,各人定了,廚房端來饃花麥飯——用饅頭泡水混合肥肉蒸成的食物,讓眾人享用。
王漢只要了一小碗,李格非卻吃了兩大碗,吃的滿嘴流油,大呼過癮。再看其他朝官,有如狼似虎的,有細嚼慢咽的。那些吃的快的,顯然是苦日子過慣了的。細嚼慢咽的,則是平日里伙食不錯的。
盡管是小細節,王漢也能看出,誰是清官,誰是貪官。相對而言,貪官做事較為靈活,清官則固執死板。
靈活者善于鉆營,看風向。固執死板者則容易被人整。
吃完飯,各人先后告辭,鄭居中何執中王仲山則未走,等其他人走出門,鄭居中問王漢,“九天玄女的光華鏡真能看到二十年后情景?”
王漢回答:“正是。”
鄭居中再問:“那你說,此次新舊法之爭,結果如何?”
王漢答:“新法當立,舊法當貶。”
李格非聞言,哼哧一聲,黑著老臉,胡子翹翹,“一派胡言。”
何執中也笑,問王漢,“那你講講,兩日后會發生什么?”
王漢郁悶,“光華鏡又不是時時都出現,我哪里知道。”說完向李格非告辭,臨出門再次強調,“請岳父大人千萬別再反對新法,切記切記。”
李格非黑臉,“還要胡言亂語?!若是如此,你此后便不要再來了。”
說的王漢尷尬,灰溜溜上車,李清照也為難,向父親萬福,在丫鬟攙扶下也上了車。
送完所有人,李格非坐在房內唉聲嘆息,想到難受處,幾乎要落淚。妻子王氏端茶水進來,見老爺子難受,眼珠一轉,懂了,問他:“老爺可是覺得委屈了女兒?”
李格非點頭,愁云慘淡,輕捶自己胸口,“我糊涂哇,怎能答應女兒嫁于這樣的人。”
王氏聞言連忙安慰,“姑爺不算差,白日里我問過,女兒在他家過的極好,吃穿用度一應由她自己主張,姑爺不敢講她半句,聽女兒講,姑爺雖是武夫,卻對文士極為推崇,偶爾也念幾首詩。”
李格非哼哼,“便是女兒編出來與我寬心的話罷,若是真好,她額頭豈會有傷?”
說到李清照額頭的傷,王氏不好意思了,扭捏羞澀,“老爺,不是你想的那般,女兒頭上的傷是她自己磕的。”
李格非瞪眼,“這樣的話你也信?你自己磕個淤痕我來看看?”
說的王氏跺腳,咯咯笑,“老爺糊涂啊,你難道未聽人言,他家的床不甚牢靠?”
他家的床不甚牢靠,便是前陣子東京勾欄瓦肆里流傳的笑話,講李清照新婚之夜床榻了,起先這個笑話是軍中流傳,眾人都以為是有人故意編排大才女。后來有人證實,王家新婚第二日請了個木匠進家修床。那木匠姓劉,家住東四巷,親口告訴大家,的確是洞房的床壞了,王家官人給了自己三百文,要自己不要外傳。
哼,三百文就想收買人心,也太摳了。
這樣的話李格非當然聽說了,女兒瘸著腿回門他也是看見的,假裝不知道。可這回是頭上受傷,就讓老爺子不能忍了,狐疑道:“真是如此?”
王氏笑道,“我問的翠蓮,她跟我說的,這次是床頂棚掉下來。”
聽的李格非面上一黑,更加難受,吐出一句:“粗鄙莽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