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前腳回家,王漢后腳便找上門,表情略帶埋怨,見面后開門見山,“王某今日前來別無其他,只問一句,我妻李氏何處不妥,要被訂上元祐奸黨名頭逐出東京?這依的是那條法?那條據?朝廷就是這樣對待拓土開邊之功臣?”
蔡京被問的一怔,似乎不懂,王漢這話從何問起。反問,“李清照被逐出東京了?”
說的王漢兩眼圓睜,蔡京竟然不知道這回事?面上沒有那么緊張,心里卻暗自哼哼,裝的蠻像。
蔡京為人最奸詐,他在東京為官多年,從王荊公時代開始經營,前后幾十年,還做過開封府尹,手中關系門路極廣,東京城內外大小事務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小到民間一根棒棒糖價值幾厘,大到皇帝今日拉屎是稀是干,蔡京全部了如指掌,不可能李清照被趕出京這么大事他不知道。
蔡京知道,只是知道的比較晚罷了,知道時官家已經把元祐黨人蓋棺定論,蔡京曾想過要不要搭救李清照,可是聽趙挺之言,王漢對李清照似乎并不甚喜歡。
李清照是才女,王漢是粗魯武夫,兩人沒有共同語言,關系并不融洽,據坊間傳言,王漢曾去妓館過夜,卻騙李清照說是跟隨林靈素夜游東京,結果第二日兩人逛街偶遇妓館小姐,小姐笑著向王漢招呼,說昨日費用還有余存,并未用完,若是棄之不用,未免可惜。此事鬧了王漢個大臉紅,李清照則氣的三四日都不許王漢上床,還諷刺他說,男子漢大丈夫,嫖就嫖了,沒嫖就沒嫖,扭扭捏捏不敢承認,算什么英雄!
也是從那時起,兩人感情走了下坡路,夫妻間多有矛盾,王家婆子看不過眼,這才想著去找趙世澤認親,為的就是要給兒子長臉。
故而,蔡京對此事沒有多問。反正王漢年輕,不過是新娶一房妻子,多簡單的事——誰讓李格非是元祐奸黨呢,女兒被休算什么,沒砍他頭都是祖宗庇佑。
沒想到,王漢對妻子被逐出東京一事反應如此激烈,甚至敢于當面頂撞自己,這讓蔡京很是不爽。
但畢竟是老狐貍,知道朝堂之事瞬息萬變,今日小吏,他日宰相,這都是有可能的,畢竟是個開疆拓土的功臣,能不與其沖突,盡量不與其沖突。面上先愕然一番,而后安撫,“此事我卻不知,趙將軍莫著急,坐下來,慢慢說。”
蔡京唱紅臉,王漢也不好白臉,便借著火氣,把滿腔埋怨發泄:就算我是趙氏宗親,不能與元祐奸黨聯姻,李清照乃是崇寧二年拜過堂的,媒妁保人皆有,朝中多人都吃過喜宴,木已成舟的事情,怎么能算不規范?這事與情與理都說不過去,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蔡京這才了然,開解王漢,“此事怪不上任何人,榮華夫人不找淮陽侯,也不會牽扯這檔事。按照禮法,趙氏宗族子弟娶親婚嫁都要上報備案,官家認可之后方算正統,開封府將此事上報時,正好碰上元祐案發,下面執行官員按律辦事,并非是對你有意見。若要交代,只能找官家和榮華夫人。”
榮華夫人,便是王漢生母張氏,現在被趙世澤按照禮法接回侯府,官家給了個榮華夫人的稱號。
王漢盡管氣惱,那蔡京卻說的有理有據,讓他有氣無處撒,只得在室內來回走,兩眼圓睜著,像是要吃人,末了憋出一句,“馬格碧!我不管,那我就找官家,讓他下詔,把李清照接回來!”
蔡京連忙勸:“萬萬不可,元祐案已經蓋棺論定,你去找官家理論,讓官家顏面何存?即便你有理,若官家因你一事松口,朝中便有十樁百樁同類事情出來,莫說你,燕王世子都未能避免,他與韓忠彥家的千金只有三日便要成親,也被一紙法令廢除婚約。”
王漢道:“那是未成親的,我這已經拜過堂同過床了。”
蔡京擺手,呵呵笑,“了然,了然,且淡定,朝堂為官,不能這般耿直,要圓滑變通。”
說的王漢眉毛微挑,若有所思。
說話間,有兩個丫鬟奉茶上來,屏風后面有個翠綠衫的少女邁步出來,生的明眸皓齒,見到王漢,掩嘴羞笑,扭身欲走。被蔡京喊住,“湘兒胡鬧,見到趙將軍,為何不上前行禮。”
少女被訓的面色緋紅,小碎步邁開,叮當環佩作響,怯生生走到王漢面前,微微一禮,“奴家見過趙將軍。”說完美目輾轉,偷瞄一眼王漢,目光躲閃,羞澀,不敢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