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王漢一再保證宋江為人仗義,絕對可靠,林沖依然不放心,委托王漢道:“還是勞煩師弟親自護送渾家回東京,交予我岳父張教頭,也免得老人家擔憂。”
王漢道:“回東京固然是好,我只怕高俅為難她。”
林沖道:“我已與娘子寫下休書,高俅又拿她如何?東京畢竟是天子腳下,高俅難道敢目無王法?”
王漢想想,“也罷,便隨我回東京,那高俅再如何大膽,也不敢違我的意,師兄只管放心,我定然護得嫂嫂周全。
這話有些吹牛,但也是實話。
林沖拱手謝過,推說今日天色已晚,再吃一頓酒,明日再出發東京。當晚自然是設宴備酒,痛飲一場,林沖喝的興起,舉杯對月高歌,唱的是蘇軾名詞: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為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
酒酣胸膽尚開張,鬢微霜,又何妨,持節云中,何日遣馮唐?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蘇軾這詞本就悲涼豪邁,此刻林沖滿腹委屈無法開解,再加上酒意,唱出的味道別有不同。尤其最后一句落,唱出滿腹不忿,想到那賊人高俅在東京作威作福,自己卻要被逼為賊,流落他鄉。
想到此,滿腔辛酸忍不住,眼淚長流。林娘子在一旁照看,見丈夫悲傷,也跟著淚目,濕透羅衫。
王漢看的于心不忍,卻也無奈,要成事,這般做也是無奈。當下把酒敬林沖,道:“師兄只是暫時神龍擱淺,等到他日風云際會,便能直升云天,攪亂汪洋大海。”
林沖飲過酒,向各位告饒,扶著娘子去了。
入得房里,林沖并不休息,依然抱著娘子痛哭流涕,說自己苦了娘子,害了娘子,又問她,“為何這么傻,既然寫了休書與你,為何不覓良人改嫁?”
娘子也哭,道:“好女不從二夫,我既然嫁了你,怎能去服侍他人。”
林沖嘆息,又道:“你與我一起,三年間不見膝下有兒女,可想過緣由?”
娘子立時害怕,“官人莫是要以此將奴掃地出門?”
林沖搖頭,“我怎會做此等喪良心之事?我是怕,膝下無子,緣由在我,而非你之故。”而后聲小,“以前我時常和人飲酒,聽他們談論男女之事,各種雄偉,輪到我身,卻是不行。”
這話說的貞娘無語,她也曾向其他婦人討教過生兒育女之法,別人描述內容,和官人別有不同,又礙于官人面皮,不敢提及,只盼望老天有眼,賞自己一兒半女,也算給官人有個交代。故而,才會月月去五岳廟供奉。
眼下官人親口提出,讓她無所遁形,只能安慰,“官人且寬心,我聽聞老城廂有郎中能妙手回春,你若感覺不佳,可去詢問求醫。”
林沖依然搖頭,哭道:“你不懂,我這病……哎!不提也罷,不提也罷,娘子,你若是有心,便替我生個一男半女,我林沖至死都對你感恩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