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一想一輩子公正嚴肅的杜洪主任,哀求別的專家冒著成為兇手的風險,給自己做一臺手術……許精誠只覺得這也太強人所難了。
但是如果不手術,選擇保守的治療方法……
“我肯定無法接受這樣的治療方案,與其是這樣,我還是愿意搏一搏手術的可能性。”
許精誠看過很多保守治療的腫瘤病人,或者是一些姑息治療的其他慢性病病人,他們人生的最后一段路,都很凄慘。
監護室、呼吸機、血濾機、渾身插滿管子,開口不能說話,眼角劃過渾濁的淚水。
有人說臨終的病人很脆弱,別人覺得他冷,給他蓋了一床又一床的棉被,可對于他們來說,這就是一塊塊墓碑,壓著他們的胸口,讓他們喘不上氣來。
對于臨終病人,出于國內傳統孝道的影響,家屬們大多不愿意放棄,他們覺得自己的舉動感天動地,即便有一線生機都不愿意放棄病人,可放在醫生們的眼里,卻覺得這樣的行為著實有些……殘酷。
許精誠不愿意把人性置于最黑暗處揣摩,但他確實看過很多病人家屬,死死不愿意放棄病人的原因,是為了面子,是為了一聲孝子,是為了生者在這個世界上的名譽。
他們做這些是為了自己。
但死者的尊嚴呢?誰在乎?
許精誠總是聽別人說人活著要有尊嚴,但這話似乎有些不全,許精誠覺得人死去也應該有尊嚴。
曾經有一天夜晚,許精誠當時正在急診科值班,一名中年大叔一臉滄桑的走進了值班室,進門便問出了一個讓許精誠毛骨悚然的問題:
“我怎么樣讓我爸合情合理的死掉?”
許精誠不理解,甚至有些害怕,那名大叔解釋道:
“我爸現在癌癥晚期,每天都痛的受不了,我看不下去了,想讓他舒舒服服走,但家里人都罵我不孝,說我沒良心,我不敢和他們商量,所以才找醫生你問問。”
“……”
深夜的醫院走廊只有幾盞長明燈,燈光影影綽綽,這位大叔佝僂著背,既心酸又絕望。
許精誠最終也沒能給他什么有效的建議,但那個深夜,那個無助的背影,以及那個雖然素未蒙面、但完全可以想象整日生活在痛苦的老爺子……這些都給許精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自己不能走到那一步。
當生命變成只能承受痛苦時,它的意義就只有折磨了,不論是對自己,還是對愛自己的人。
許精誠下定了決心,起身把杜筱楠和杜小明叫了進來。
“筱楠你讓杜洪主任幫我聯系一下腫瘤專家吧。”許精誠輕輕說道。
杜筱楠用力的點點頭:“好,我剛剛已經和他通過電話了,他正在找人。”
“嗯。”
許精誠說道:“但如果他們不愿意手術,就算了。”
杜筱楠一愣,隨即咬牙道:“算了?怎么能算了,許精誠你不要這樣,不管是什么治療方案,我們都會陪在你身邊的,你也一定要對自己有信心啊。”
許精誠去只是笑了笑,繼續說道:“如果他們都不愿意給我做手術的話,我就在這里做手術,杜小明,你愿意給我做手術嗎?”
“我,我?”杜小明指著自己,一臉的慌張失措。
我來給姐夫做腦干腦瘤手術?!
這,這怎么可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