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沉痛無比,令人無不肅容。
“今日朝會,之所以在甘泉宮舉行,而非咸陽宮,實乃非常之舉,何為非常然,皇帝陛下于東巡途中,已棄吾等而去也”
話音還未落下,李斯老淚縱橫,搖搖欲墜。
馮劫見狀,大踏步上前,扶住李斯,低喝道“李相如此情態,何以表決大事”
說完,只聽殿內一片哀嚎,不由怒上心頭,接連大喝“哭哭個甚鳥還要不要朝會了都給本將住口,聽李相安排”
御史大夫的職責,就是監察百官,更兼馮劫脾氣火爆,為人耿直,一陣喝斥之后,大殿內頓時恢復一片肅然。
李斯緩了緩情緒,抬手制止馮劫,聲音沙啞的說道“眼下,吾等三公,應當依據法度,同心協力,公理朝政”
言罷,環視眾臣,又繼續道“今日朝會,第一件大事,便是御史大夫稟報勘驗詳情,之后決議國喪之事”
聽到該自己表態,馮劫二話不說,直接站在李斯身前,朗聲道“諸位大臣,陛下之事,本將已與廷尉府,太醫署確認,陛下東巡途中,遭遇不孝長女嬴元曼毒害,甍難于邯鄲中皇山神廟。”
說著,抬手拿出一張絹布,補充道“這是三府勘定的文書,張廷尉,你來宣讀”
張籍離座,結過絹布,一字一句讀道“三府勘驗判定始皇三十七年,三月八日,皇帝于東巡途中,遭遇六國余孽襲擊。
后接到老常奉胡毋敬密報,廷尉姚賈盜竊玉璽之事,皇帝特遣郎中令蒙毅歸國,全權處理。
當日下午,書寫遺詔,交由中車府令趙高,封存于璽符銅匣。
又經夏陽地渡河口,向邯鄲進發,于三月十五日,進駐邯鄲城。”
“三月二十八日,晚,皇帝夜不能寐,召典客頓弱商議黎安君遲歸事宜,寅時,華陽公主闖入邯鄲行宮,告知皇帝黎安君遇刺;
皇帝擔憂黎安君安危,便遣典客頓弱救援,然,陛下心之憂慮,又悄然離宮,蹤影不見。”
“三月二十九日,右丞相馮去疾,左丞相李斯,中車府令趙高,治粟內史鄭國商議,尊奉皇帝口詔,東巡國本不容有失,于是一邊啟程東巡,一邊尋找皇帝蹤跡,直至七月末,未果。”
“三府聯合勘定皇帝甍難,乃華陽公主之亂,行營東巡,并無不妥,國喪如何發布,由領政丞相決斷,始皇三十七年,八月。”
念到這里,張籍扭頭望向李斯。
李斯抹了抹眼淚,遙望殿內眾臣“諸位大臣,有何異議”
“吾等,并無異議”
殿內眾臣,默默搖頭。
蒙毅忽然站出來,朗聲開口“在下雖無異議,但還想再問一句。”
此話一出,眾人愕然,齊刷刷地望向蒙毅。
“蒙上卿請問。”
李斯哽咽了一聲,抬手道。
蒙毅面無表情道“敢問三府勘定,皇帝陛下口詔,傳達于何人隨行史官可在場行營東巡為何改道太原,不至九原既然東巡乃國本,擅改國本路線,豈能言不妥”
“張籍作答”李斯朝張籍擺了擺手。
“好。”
張籍應了一聲,然后走上前,朝眾臣拱手道“蒙上卿所言,三府也有疑慮,后經查證,陛下東巡之時,遭遇六國余孽襲擊,乃有里應外合之嫌;
所以,陛下遣出了史官。
而陛下信任之人,無非蒙上卿,兩位丞相,以及中車府令趙高,典客頓弱幾人。”
蒙上卿因姚賈之事歸國,兩位丞相又因陛下責難,閉府思過,身邊之人,唯有趙高和頓弱。
頓弱因救黎安君,遲遲未歸,陛下身邊之人,只有趙高,趙高一人口述,雖為孤證,但趙高獨自隨侍陛下,早有先例。
至于改道太原,而不至九原,一則是陛下有遺命,二則山東六國復辟之心不死,怕影響東巡大局,如此作答,不知蒙上卿還有疑慮否”
“暫無疑慮。”蒙毅沉著臉,退回了行列。
馮劫有些不滿的道“什么叫暫無疑慮想問你就痛快的問,別搞得咱們故意瞞你似的”
“馮將軍,既然蒙上卿有疑慮,不如將趙高叫來,讓蒙上卿當面問清楚”李斯朝馮劫提醒道。
“費那么多事干嘛”
馮劫眼睛一瞪“大朝會是由眾臣商議決定的,怎能因他一人,耽擱大朝會進程”
說著,掃視眾人,沉聲道;“你們都說,還有異議沒”
“無異議。”眾人隨聲附和。
“好”
馮劫大喝“眾臣無異,孤議不論,丞相繼續大朝會進程”
聽到這話,李斯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后朝蒙毅拱手“汝之異議,可等朝會結束,私下解決,馮將軍秉承大義,老夫當以大事為重,還望見諒”
蒙毅聞言,默然不語。